四周树木葱葱,雾气浓郁,镰刀似的月牙匿在云层里,周遭是极其幽静的,树林里平日里还有鸟雀蝉鸣的声音,而此刻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树林中央,有一块湿润的不久前松动的泥土,那块地方,前些日子,挖了个洞,是用来埋被五马分尸了的太傅李修能。
李家,本是书香世家,但家门有规,不得入仕,可却不料出了李修能这么一个奇葩。
他儿时便是诗词歌赋样样会,稍大一些,在书画上更是颇有造诣,可后来,却不顾家人反对,硬是要入京科考。
十五岁科考,便一举夺魁,而后殿试时,更是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皇上更是钦点他作为太子师傅,教导当时只有八岁的太子学识。
按理说,李修能的人生应该是幸运的,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的话,太子登基,他便能功臣身退了。
可他却遭奸人陷害,太子被诬陷谋逆,被皇帝禁足于东宫,而太子身边的一干人等都受到了波及,李修能身为太傅,更是落下了个有违师道,暗中怂恿太子谋逆的重罪,落下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好在皇帝仁慈,没有波及其家族,才让李家上下幸免了这遭劫难。
本该是个才华横溢,仕途平遥之上的太子之师,却没想到会堪堪折损在了弱冠之年,当时太子被禁足也只有十四岁。
这让李修能怎能不恨,他勤勤恳恳教导太子五年,五年时光,看着太子一点点长大,变成了自己心中所属所向往的帝王之姿,却不料,一朝尽毁。
被五马分尸时,李修能看着京都的苍蓝的天,最终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而此时,正是李修能死后一月,太子还被禁足于东宫,皇帝对于这谣言似乎是深信不疑,又遭了万贵妃的枕边风,更是对太子深痛恶觉了起来。
在看那埋葬李修能的地方,连块碑石都没有,就是挖了个坑,把几块零碎的尸块丢了进去,掩土埋上,埋尸的人也不认真,泥土松软,一扒就散了。
月高的时候,雾气渐渐散去,一抹月光透过薄雾,落在了一片湿润松软的泥石之上,突然一双枯瘦苍白的手从地里扒了出来,拨开泥石,晃晃悠悠,慢慢腾腾,艰难的爬了出来。
那从泥土里爬出来的人浑身上下也就只裹了一张粗粝的草织席子,身上脸上头发上都粘着泥巴,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扒拉了一下长长的头发,那人两手揪着草席抖了抖,就掉落了好多脏兮兮的枯叶泥块。
“可真倒霉!”
那具身体发出了粗粝沙哑的声音,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断口,虽然已经被接上,可却留下了一条狰狞的疤,而且声音也发不利索了。
陆离叹了口气,他是第一次接手这样破损不堪的身体,以往也是死人,但死的完整啊,最不济的也就是跳个楼,脑袋破了一块,可不像现在这样,四肢尽断,他光是修复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陆离看向周遭,四周寂静,荒渺无人,只有薄薄的一层雾气,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一张破席子,和满身的疤痕。
说到底,他也是有职业素养的,作为还愿师,接手了这具身体,就得把这李修能的遗愿给认认真真的完成,陆离思索了一下,就扭动着还不灵便的身体,把被自己扒开的洞给掩埋了上,弄完这一切,他才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原处,朝着树林外走去。
翌日一早,树林里的浓雾被太阳一照,便消散无踪影,几个穿着毛皮子的高壮猎户从林间疾步穿过,他们来到昨夜设下陷阱的地方,平素这些陷阱都是可以捕获到猎物的,时运不好,再不济也可以狩猎到一两只野兔,可今天却是一只野物都没有。
几个猎户只觉得奇怪,不一会儿却是一个人听到了动静,他们朝不远处走去,只见一个用树枝围搭着的火堆,火堆旁放着一张草席,几个猎户面面相觑,一个胆子稍大些的走过去看了一眼,便被所看到的吓了一跳。
粗粝的草席里正躺着一个人,脖子上一道长长的疤,他咽了一口唾沫,气沉丹田,拾了一根长树枝,撩开了那张草席,这时那躺着的人睁开了眼,那猎户还以为这是个死人,没料到突然睁开了眼,他倒吸了一口气,吓得倒退了一步。
陆离睁开眼,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伸出枯瘦苍白的手,扯开嘴角,“壮士,我被劫持了,能否救济在下一件……”他上下看了一眼,“一件外衣?”
陆离是真可怜,昨夜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野兔,用火烤了半天,却因为肠胃脆弱,吃了油物,通通吐了出来,又衣不蔽体,只好揪着草席,睡在冰凉的地上,虚弱的躺了一会儿。
那猎户把身上的大衣脱了直接给他,陆离道了好几声谢谢,裹上皮毛大衣,低着头,终于不是瑟瑟发抖了。
那几个猎人饶是见过世面的,但也不曾看到过像陆离这般的,陆离穿上大衣的时候,露出的几块皮肉也满是疤痕,几乎是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陆离得了衣服,又接着可怜,发挥了厚脸皮的技能,央求着猎户带他回了村落。
他寄住在那给他大衣的猎户家里,猎户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那老太太看儿子没有猎到野物,反倒是带了个人回家,有些反应不及,倒是猎户先和她说了缘由,又带着陆离去洗了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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