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更迭,帝王将相本就也是凡人,只是他们站在众人面前,被百姓审视拥戴,外露的情绪便逐渐收敛,明君昏君,也就一字差距,何人作为君王,何人管理朝堂,都是随波逐流的事情,陆离并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陪谁一辈子,他们就像飘絮,彼此交错又分离,在这方天地沉浮,最终却也要化为尘埃,离开人世的。
可他不在意,却不代表,旁人不在意。
陆离的臭嘴,最终招来的,便是徐岘把他给囚禁了……
自那日之后,陆离所能行动的地方便只剩下皇帝的寝宫了,他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除了吃睡,竟想不出还有其余能做的事,徐岘虽然不是血统纯正的皇帝,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徐家人却是好的多,朝廷在他大刀阔斧的治理之下,原本贪腐受贿乌烟瘴气的风气全然消失,变得欣欣向荣起来了。陆离现在是看开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听听宫人的八卦,只等着还愿师的时限到来,能够让他脱离这个世界。
屋外的桃花开了又败,桃花酿深埋在地下,一年又一年,昔日的少年长成了修长挺拔剑眉星目的男子,陆离被囚三年,日日都盼着能够回去。
他这么想,其实是有过根据的,以往,还愿师若是被确定任务无法完成,便会出现一个时限,确定他回去的时间,可陆离等了三年,却还是没有等到这个时限。
这日,徐岘带着一壶酒回来,他进寝殿的时候未看到陆离,问了宫女,才知道陆离在后殿的花园内,徐岘穿过寝宫,去往后殿的花园里,陆离闭着眼,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李修能的皮相是不错的,面庞清隽,又是做学问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文人温文尔雅的气息,就算是芯子换了陆离这般薄凉的坏胚子,一眼望去,看是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
徐岘拿着一壶酒和两个小酒盅,站定在陆离面前,陆离的鼻尖动了动,睁开眼,阳光洒在他的眼里,把黑色的瞳孔染成了琥珀色,“有事?”
陆离不给他好脸色看,徐岘不在意,举起酒壶,“太傅,陪我喝杯酒。”
陆离不愿,却听徐岘缓缓说道:“我把枯荣杀了……”
枯荣?
陆离第一反应,便是那位油嘴滑舌与自己一同来到京都的刺客,他皱眉,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不是你的人吗?”
徐岘得逞了,见陆离终于理会自己,他便来到石桌前坐下,倒了两杯酒,朝陆离招手,陆离生硬的坐在他的面前,徐岘喝了一口酒说道:“枯荣骗了我。”
陆离一愣,接着,徐岘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望着陆离,目光落在他颈部细细浅浅的疤痕上。
“太傅,当初是我错了……”
时隔多年,陆离才从徐岘口中得知,当年,李修能听到徐岘与枯荣的对话后,虽是大惊失色,但却并非是要去向皇帝禀告,也许在他心里,还是偏心于自己这个学生的,他当夜斟酌言辞,希望能够去劝说徐岘,可是却被枯荣给阻了。
枯荣是江家旁支,皇帝当时诛其九族,主家一干人等尽数问斩,旁支当然也是不放过,昔日枯荣还是年幼,被母亲连夜送出,他拜师学艺,习得一身武艺,又机缘巧合,与徐岘亲生父亲联系到了,便一直潜伏在徐岘身边。
他知道徐岘对李修能极为重视,又怕李修能会左右了徐岘的意见,让他退缩,便给李修能下药,使其昏厥,又写密函送到皇帝手中,构陷李修能。同时对徐岘却谎称李修能要在皇帝面前说出他的身份,于是得了徐岘允许,枯荣便可更肆无忌惮了。
“他便是这样,骗了我,害了你……”
陆离听他一番说辞,暗自心惊,他不由的庆幸,当日在京城外遇到枯荣时,容貌还未恢复,也使得他没有认出自己。
可他听徐岘的话,这一切,好像就和他自己无关一样,全部推倒了枯荣的头上,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火,刻薄道:“你现在尽可以把事情都推卸到死人的头上,若当初,你能多相信一些,李……”
李修能的名字刚要脱口而出,陆离反应过来,没有在说下去。
徐岘心里痛极了,他又喝了一口酒。
桃花酿,当初和李修能一同埋在树下,说要等到来年喝,陆离看他这模样,心里想,李修能这口酒,是再也喝不到了。
就在他浑浑噩噩的想着,嘴上突然一凉。
那是含着一丝甜腻的桃花酒香气息的吻,浅浅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落在了他的嘴唇之上,他睁大了眼,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他看着徐岘的脸,徐岘也看着他,睫毛颤动。
“太傅啊……”他一声长而久远的叹息,陆离心头一颤。
这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殿下……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在皇帝面前说出你的身世,你是我的学生,本该有我保护,我怎么会害你呢?”
陆离随着那声音,也跟着恍惚的说了出声。
徐岘听到他的话,眼底闪过惊喜,他紧紧的抱住陆离,又叫了两声太傅,语气哽咽,陆离却松了口气,随之身体也瘫软了下来。
徐岘一僵,他慢慢挪开身体,看向怀里的陆离,他有些恍惚,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人,为何突然晕倒,叫了两声太傅,陆离没有应答,他又伸出手,摸了摸陆离的脸,陆离没有反应,却在碰到陆离的脖子时,身体猛然一抖,僵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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