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清到达“何处风月寻”的时候,这座白日还风舞绫罗的青楼如今已经燃烧成熊熊火海,火光冲天,滚滚浓烟掩盖住了今晚的夜空,木材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震动耳膜。
周围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在救火,人们奔跑着,呼喊着,也有亲属在外面绝望的哭喊,一个妇女正在向束手无策的大夫跪着磕头,求他救救自己的丈夫。
顾若清抬眼一看,那躺在地上的男人几乎半边身子快被烧成煤炭。
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煜扬的身影,顾若清在心里暗骂一声。
难不成还没出来?这火势,迟早得烧死在里面!
顾若清按捺下心里焦急,佩剑出鞘,立刻飞身上剑,在众人的惊呼中朝着火势稍小的窗口冲击了这座火楼。
他来得还算及时,这楼即使燃烧的这么厉害,但基本的建筑结构还没有开始坍塌,地板上有人们冲倒进来的水渍,他忍着这炙烤般的热浪,开始往里面寻找。
“煜扬!!”
他捂住口鼻,一边四处跑,一边四处喊。顾若清的声音混着灵力,在火楼里传播得很远。
“煜扬!”“煜扬!!”
他没有喊勒琳的名字,因为他不用想也知道勒琳不可能在这人类世界里用自己的本名,他甚至不太能保证煜扬现在是否是真名。
四周的火焰越少越猛,突然,一个着火的房梁猛地坍塌下来,整个二楼几乎要摇摇欲坠。
顾若清身形一闪,险些避过砸向他脑门的木柴。
他在一楼的大厅都找遍了,看着整个燃烧着即将倾斜的二楼厢房,深深皱眉,踩着着火的楼梯就往上跑。
他一边捂住口鼻,一边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查找。
就在又一个着火的横梁差点砸在他头上的时候,他推开了一件厢房,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女人。
活的。
女人闻声抬头。
她有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孔,那种美丽是惊心动魄的,可谓“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妖媚,却又带着让人赏心悦目的柔和。
女人此刻正平静的坐在房间的正中央,怀中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她轻轻的抚摸着男孩的头发,望着窗外熊熊火光的眼神仿若在欣赏春日美景般祥和安静。
顾若清在门口惊讶了片刻,认出她怀里的男孩就是煜扬。
瞬间,他就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煜扬的母亲,勒琳。
一个用自己的死献祭了一位魔尊,为整个世界带来生灵涂炭的女人。
原著里对勒琳的着墨并不多,顾若清对勒琳最大的印象便是她死时,是被煜扬活活掐死的。
当时的勒琳完全被魔性支配,嗜血嗜杀。她又笑又哭的告诉煜扬,说他是自己和云肆风的儿子,还亲口叫煜扬“杂i种”,让煜扬瞬间崩溃黑化。
于是煜扬生生把勒琳掐到断气,最后还不放心的亲手捏碎了勒琳的魔珠,让后者永世不得超生。
在顾若清看来,勒琳应该是一个美颜妖娆,神秘危险的魔族,但他从来没想到,真实的勒琳却如此宁静婉约,仿佛春雨滴落在池塘里的轻柔响声。
勒琳似乎也在打量这个突然闯进的男人。
她凝视着顾若清,望着他的白发,一双美眸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良久,她突然笑了,道:“是你。”
“你是来带他走的吗?”
说着,她温柔的看了看枕在她胸口上的陷入昏睡的男孩。
顾若清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勒琳的神态和行为看起来都非常正常,正常得让顾若清怀疑这周围的熊熊大火只是一场幻觉,自己只是不经意间闯入的红尘过客。
她优雅的起身,然后走近,将抱着的煜扬交到了顾若清的怀里,笑着道:“也对,我没有理由让他和我一起离开。”
勒琳抬着眼眸,语调轻柔而熟悉,像对待一个老朋友:“既然是你,说明阿扬命不该绝。”
既然是我?什么意思?
“吱——”上面传来的房梁不堪重负的声音,整个木楼已经快撑不住了,火焰如同猛兽般朝他们逼近。
顾若清压下心中疑惑,开口:“我带你一起离开吧,这里快塌了,要快。”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勒琳只是微笑着轻轻摇头。
“你走吧。我心意已决,会留在这。”
顾若清皱眉,他刚想再说什么,上面的带着火的房梁终于“砰——!!”的猛砸下来,迎面而来的热风和火星将他和勒琳瞬间撞飞出去。
一股烟尘让顾若清止不住的咳嗽,他抽出剑,插进一旁的墙壁上,护着煜扬勉强停下来。
他立马抬眼寻找勒琳的身影,却发现那根房梁正好落在了勒琳的后方,女人没有逃开,现在房梁正死死的压在了女人的腿上。
“你先别动——”
“你快走!”勒琳的声音同时响起,她的声音温柔且镇定,眼眸里却湿润的闪着光,“你快带着煜扬走,不用管我了。”
顾若清咬牙,但身旁支撑着木梯的木柱突然从中间横断,他随着脚下的木板一起滑落。
整个二楼一瞬间失去支撑,轰然一声往下坍塌而去。
顾若清在掉落下去的前一瞬间都还看着勒琳,看到她的头顶掉落下一块着火的木板。
女人在火光里朝他最后莞尔一笑。
顾若清看见她在说:“拜托了,非罂。”
“谢谢你。”
~
火光中一点银光呼啸而出,划破滚滚热浪,终于冲出那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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