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天地万物的主宰，独一无二的真神，愿您赐予我真理、智慧、荣光，愿您……饶恕我与生俱来的罪，赦免我的贪婪、谎言、欲.望……”
“仁慈的父，您的光明永在。”
滴答。
胸前合拢的双手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温暖流溢的晨曦之露，而是凉润咸涩的一滴液体，缓缓浸湿指缝。
淡金色的晨曦穿透彩绘棱窗，投映下斑驳迷离的光影。祷告室里，猩红绒毯包围的高台上，白色裙裾恍若安静绽放的百合，莎拉跪坐在高大的圣像前，白皙侧脸朦胧如画，清冷宁谧，几乎与周遭的壁画雕塑融为一体。
念完祷告词，莎拉睁开眼，怔怔望着手心里那滴不自知的泪，心底好像冬季结冰的湖面，空旷冰冷。便连底下的裂隙与暗潮都像被全然冰冻住。
“……神，真的是我太过贪婪了么。”
许久，她迷惘的低语回荡。大概只有真正别无一人的独处里，她才敢道出自己的迷惑。问神，亦是问自己，“作为圣女，想要得到自由是不该的，可耻的……那么，我又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本就不愿成为圣女的她又该怎么做，才能搬开时时刻刻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让呼吸，让灵魂得到一丝的喘息。
自七岁成为圣女，被调.教驯养了那么多年，如今更是被诺言禁锢束缚在教皇身边，曾远远窥见一眼的自由，就像流星划过莎拉的世界，璀璨了一瞬倏然熄灭。
而今，她的世界终于重归于平和、安宁和一无所知的黑暗中。
莎拉原该认命的。放弃所有的痴心妄想，履行承诺，承担起圣女应该承担的生活和责任。但为何心底深处还是觉得不甘心？为何会彷徨、会怀念，会难以自制地感到委屈？
“是我太过贪婪了吗？丑陋的心滋生了不该有的欲.望，有时甚至想违背那个承诺，不顾一切地摆脱现在这一切……”
眼睫上的细碎泪珠犹未干去，莎拉艰难地问：“神，你能告诉我，是我错了吗？”
**
半明半昧的晨曦中，两侧的天使雕塑庄严如初，拱卫着她正前方的光明神圣像。
不同于其他雕塑的纤毫毕现。光明神圣像身量修长，手握法杖，便连服饰的一根褶皱都一丝不苟，唯有面容浅浅勾勒，隐约可见高鼻深目，双眼微阖，似笑非笑，透着不可捉摸的玄奥神性。
莎拉仰头，穹顶的彩绘玻璃窗衬托着神遥远低垂的面容，在祂的身后形成七色的淡淡光环。
光环愈盛。她渐渐觉得视线模糊。跟前的神自下而上渡上一层金色光芒，直到映进双眼，那双石刻的眼眸恍惚注入生命，有了深深浅浅的眸光阴影，璀璨而深沉，即便最纯粹的黄金也及不上丝毫。
神在俯视她。用那双无法形容的金色眼眸。
这个认知飘飘摇摇地在意识浮起，莎拉不知自己此刻是梦还是清醒。只能维持一开始的姿势，呆呆望着那个自光而来的存在脱离圣像的轮廓，身躯虚化地在她面前半跪下。
祂……或者说他。明明不过光芒投映的化身，但凌落额头的金色卷发与倾身而下的压迫感再真实不过。他的眼里藏着无尽时空，与一个小小的她。
“莎拉。”他说。
是她从未听过的深沉悦耳，温柔轻缓。海浪的潮鸣，提琴的乐声，世间没有一种声音能比之更动听。
莎拉完全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她在自己也未察觉的时候便抬起右手，轻而又轻地触碰到他的眼睑之下。
指尖微微没进了光里。温热紧实的触感，与真实的肌肤毫无差别。
他似乎有些痒了，淡金色的长长眼睫眨了眨，瞳孔里浮起笑意，举手与她停在半空的手交握住。
莎拉更加糊涂了。她偏偏头，轻轻地，带点不确定，“神？”
他点了点头。肩头一缕发丝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发痒。
“神……你是真实的吗？”
“世界即我。每一个确定的时间和空间，我都是确定无疑的。”
莎拉喃喃，“那您为何会来呢。”
“我听到你在呼唤我，”他用那双眼睛专注凝视她，“你很疑惑，挣扎，痛苦。并向我祈求答案、宽恕、解脱。”
那被光明压制的暗灰色情绪被他一提重又弥漫眼中，莎拉不知怎么忽然忍不住泪意了。强压哽咽地点头，“您、您能帮帮我吗？”
她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啊。
他用另一手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直到她的情绪平复，捧起她眼眶通红的小脸，“不要哭莎拉。不要去在意什么承诺责任，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
“以神.的名义，我赋予你随心所欲的权力。”
神说。俯身吻上她的唇角，相融的温度，一触即分。
在唇上的温度消散前，那道悦耳的男声留下最后一句喟叹的低语。
“小莎拉，要快点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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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要真正开始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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