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蓝光
乔怀璧长这么大,连鸡也不曾杀过,最多是在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捏死过蜻蜓,骤然教他去杀一个人,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可不仅是他想不想的问题。然而,这条件对他来说实在诱人,竟一时想不出拒绝的话。
他看着那青瓷瓶,仿佛看着一只趴在自己手上张牙舞爪的毒虫,好半天才用干涩的嗓音问道:“这个东西,放在饭菜里不会被发现么?”
那人翘了下嘴角:“公子放心,无色无味,只要不用银针验便发现不了。”
乔怀璧低头想了一下,犹犹疑疑地道:“……为何,为何是我?爷爷手下应该有很多人可以做这件事……”
“公子才进宫不久,不属于任何一派,谁都疑不到你身上来。况且,”他又狡黠一笑:“公子想要报灭门之仇,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乔怀璧揉了揉额头,喃喃道:
“……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反正还有三五日,乔公子大可慢慢地想。”那宦官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今日天色已晚,咱家就此别过。他日若是得了手,公子便拿着咱家的牙牌火速出宫便是。”
说着便戴上斗笠披上斗篷,打开门走进了茫茫风雪之中。
*
风雪终于停了。
乔怀璧瞅着四下无人,又将那乌木牙牌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木牌为荷叶头,上面刻着“御马监内使”字样,反面刻的是个不认识的内使名字。
这个木牌,想来不是昨天那个人的。
看那人气势和谈吐,多半为少监以上职位,牙牌也应是象牙质地才对。那么这个木牌,应是他手下某个内使的。
御马监……
可不只是养马的地方。
乔怀璧的手指在“御马监”三个字上摩挲着,想起曾父亲说过,御马监除了管理皇庄和草场,还掌管御厩兵符。若说司礼监与内阁对柄机要,那御马监便是与兵部共执兵柄。如今御马监的人要扳倒司礼监掌印太监,到底寓意何在?
而那个人,到底又是什么职位?
少监?提督太监?亦或是……掌印太监?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摸出那小瓷瓶,对着火光看了良久,终于将瓶子打开,找到一根枯草从瓶中蘸了一点粉末出来。
那粉末倒是不显眼,像是粗制的盐巴。
想起那宦官说的话,乔怀璧便将这点粉末聚拢,倒进了自己的茶杯中。他晃了晃杯子待其完全溶解,凑上前去闻了闻,果真没什么异味。
这种东西……真能致人死地么?
他将茶水放在烛光下看了半日,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无色无味也许是真的,但茶水在灯光下若是起了波纹,就会反射出一抹孔雀蓝色的鳞光。
乔怀璧想了想,拔下自己的银发簪在茶水中,片刻后拿出来一看,发簪已经黑了。
看来,这东西还是挺容易被人发现的。想要在徐贤妃眼皮子底下杀掉五皇子,岂不是开玩笑么?
乔怀璧心惊胆战地将木塞塞回瓶子,正想着是不是干脆把这烫手山芋找个地方埋了比较好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刚慌慌张张地将瓶子塞到枕头下面,一个身披大氅,身穿青曳撒的少监带着两个年轻内使推开了他的门。为首的那个少监面若寒霜地环视了屋内一遍,昂起下巴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背过身子,压低了声音道:
“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收拾东西。”
*
天气依然冷得很,乔怀璧肩上背着一个小行李,穿着勉强可以御寒的衣物,跟着那三个人一路小跑。
七拐八弯了好久,终于在一座寥落的院子跟前停下了。那少监站在门口,作了个手势让乔怀璧进去。
乔怀璧吃了一惊。
宫里的人都知道,朱宜铭因最得圣宠,一直随生母住在离承乾宫不远,又最为富丽堂皇的长**。他虽然没有去过,但从院落的简陋和偏僻来看,这个地方绝对不是长**。
见他呆立在门口,身着大氅的少监冷笑了一下:“怎么不进去啊,督公大人在等你的好消息呢!”
“这……”乔怀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这个地方,不是长**吧……”
少监低头轻笑了一下:“什么长**……如今徐氏一族,已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哪里还配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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