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微熹
不只皇太后,连清晏姑姑听到这话也瞪大了眼睛。两人随即对视了一眼,神情都变幻莫测。
皇太后眨了眨眼,望着窗外叹了一口气:“皇上最喜欢的那个乔氏是你姐姐?怪不得哀家看你这么面熟……”
正说话间,内室的门突然被“啪”地一声推开了,乔怀璧正疑惑是谁人如此大胆,转头却看到朱宜铭站在门口。只见他身上仅着亵衣,连头也没梳,松松地披在肩上。
“乔玉!”
太后“啧”了一声,轻声道:“没规矩。”
言语上虽是责备,语气中却分明有些宠溺的意思。一旁的姑姑见了,赶忙拿出厚羽织给朱宜铭披上。
朱宜铭跪下磕头道:“促织给皇祖母问安。不知一大清早召乔玉过来有何要事?促织胆小,还以为他被坏人给捉走了。”
皇太后摇头道:“你这孩子,你们现在可是在哀家宫里,谁敢乱来?只是你身边的人全换了一批,皇祖母不过替你查查他的底细罢了。”
朱宜铭道:“孙儿不知他是何来历,只是觉得,他若是想害促织的话,早就能得手好几次了。所以……眼下可否让促织把他先带回去?”
皇太后笑了笑,对身边的姑姑扬了扬手道:“清晏啊,你先把这孩子领回殿下屋里,哀家有话要单独和促织说说。”
二人离去,皇太后招手让朱宜铭在自己身边坐下,温言道:
“我的儿,这些个孩子里面你是最聪慧的,等会子说的话你可要听好。”
朱宜铭点了点头。只听太后道:
“高祖之时,沧州王起兵谋反一事你可曾听人说过?”
朱宜铭皱了一下眉,脸色微变,却还是点了点头。
太后闭着眼,叹息道:
“彼时沧州王事败,膝下共有三子:一子不知所踪,一子幼年夭亡,还余一子年方三岁,被高祖皇帝软禁——不许奴仆在身边侍候,只是每日供给吃喝,一直到他五十多岁——你太爷爷登基的时候才给放出来。那时,他已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这些话显然是朱宜铭第一次听到,脸色刹时变得十分难看。
“可……可是……皇祖母……”
“自古以来成者王败者寇,如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识实务者方为俊杰。”她伸手扶住朱宜铭微微发抖的肩膀,垂下眼帘摇头道:“皇祖母别的不能许你,唯许你清静成长,余生安享富贵。而你亦要随份从时,与世无争,方可平安了一世——你可能明白?”
朱宜铭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陆续闪过惊愕、愤怒、难以至信的神情,终于小声却斩钉截铁地道:
“促织不明白!”
皇太后无奈地侧头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只见朱宜铭眼中泪光闪闪,咬牙道:“李代桃僵,颠倒黑白——怪道刘宋的刘子鸾曾说,愿来生不复生天子之家!!!”
“……你!”
皇太后被他气得一哽,还没想出应对之辞,朱宜铭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了。
这孩子!
*
晨雾缭绕,阳光微熹。
远远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慢慢地并肩行走在花径之上,身披大红羽织的小皇子停了下来,微微低着头,身边的大孩子不知拿什么替他擦了擦脸。暖金色的阳光透过薄雾均匀地涂在他们身上,与遥远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不知触动了皇太后哪根心弦。她心中有些既温暖又酸楚的东西涌了上来,便叫住清晏道:
“让这孩子哀家这里再住几日,你去叫几个人把他住的墨痕阁重新打扫一下,再派四个教引嬷嬷、两个内使,两个火者去那里侍候……”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改口道:“不,还是就两个嬷嬷和两个火者罢——省得教皇上多心。”
清晏一一点头答应,她觑着太后的脸色,犹豫了片刻才道:
“太后,当日乔氏还在的时候,与殿下的生母徐氏一向不睦。万一这小乔听了别人的风言风语,对殿下不测,可如何是好?”
太后点了点头,道:“你虑得正是。只不过,乔于渊还在世的时候,哀家曾同他见过面说过几句话——这个人,孔孟之道读多了,书呆子一个!他这孩子也同他一样,傻里傻气的。而且,就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见她抬手轻轻捶着后腰,清晏忙拿出软垫,扶她在花坛的石阶上坐下。
“再说,促织这孩子机灵,有个象这样心实些的人跟着侍候才好。皇上前阵子刚仗毙了他的乳母,母亲又不在身边,他要是喜欢这个小乔,就先留着——适不适合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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