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紫竹
司马鸿愣住了。
尴尬的静默在他们之间保持了好一会儿，才被乔怀璧苦笑着打破了：“……除了我姐姐以外。”
司马鸿低头咳了一声：
“抱歉，我……”
“我有个事儿一直想问，”乔怀璧打断他道：“倘若雁回哥哥当初知道，姐姐还只能活这么几年，是不是愿意在她进宫之前，找人上门来提亲求娶我姐姐呢？”
司马鸿看了他一眼，别开目光长叹道：
“这些话说也无益，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我对书意真没那个意思。”
一阵酸意直冲鼻腔，乔怀璧本不想哭的，眼泪不知怎地就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我姐姐哪里配不上你了？她分明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司马鸿无奈地伸手用衣袖替他擦了擦眼泪，叹道：
“好好的，我哪有说她不好？怎么就哭了？”
乔怀璧扭过头，胡乱抹了两把脸，梗着脖子道：
“谁哭了？！我就是替姐姐觉得不值！”
他哽噎着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道：“就在你们司马家被陛下追封之后那年的元宵节，我曾得了皇恩去宫里看姐姐。她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心里难过得要命，面上却一点伤心的样子也不敢露出来。每日趁着夜深人静，花了好一阵子，才亲手做出了一支紫竹笛，嘱咐我清明节的时候烧给你——谁知清明还没到，姐姐便去世了。不久，咱们家里也遭了难……”
他又停顿了片刻，眯着眼想了一下：“那紫竹笛我没机会烧，还挂在姐姐原来住过的屋子里——这东西也不值钱，若是抄家的时候没被抄走，理应还在原来的地方。听说我家的宅院被变卖了大半，主屋倒还放着。倘若有朝一日还能回京，我定要回去找一找，要是还在，便寄送与你，毕竟……那是姐姐为你做的东西。”
司马鸿闭着眼低下头，颔首叹息道：“她，在宫里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唤起了乔怀璧记忆中最后见到的乔书意那一面，苍白削瘦、神情忧郁，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明媚娇艳，现在想来，若非那时便已生病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宫里的女人很多，她也不喜欢那个人——我听说姐姐很得宠，本以为那人对她很好……”眼前不知怎么就浮现了朱道圭那威严而薄情的脸，教他莫名打了个抖：“后来发现好象不是这样……”
“算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小声道：“雁回哥哥这么急赶回来，却是为何呢？”
司马鸿以手支着额角，找了个草剁坐下，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
“左贤王那边的眼线说，他们在荒原上抓了两个汉人奸细，要杀头——我还以为是你跟小王爷跑出去被他们抓到了……”
乔怀璧有一瞬间感到羞愧。
雁回哥哥的担忧不是没缘由的，他还真的起过和朱宜铭趁机开溜的念头！
但下一刻他又后悔了。
司马鸿摸着剑柄，重新站了起来，只见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朱宜铭住的帐篷，仿佛在喃喃自语一般：
“这个王爷留在这里终究是个祸害，倒不如干脆杀了。”
乔怀璧一听，好似挨了一个惊天焦雷，急忙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为何要杀他？”
一绺长发被风撩起，飘在司马鸿的脸颊旁。电光火石之间剑已出鞘，他微微勾了下嘴角，眼睛却没有半点笑意：
“这小子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心思分明不干净，留着将来恐怕对你不利——你可别跟我说你毫无觉察！”
乔怀璧急了，也顾不上细细分说，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
“他还是个孩子！便有什么糊涂念头，将来大了自然会想明白的！只因这种小事，便要取他性命吗？！”
司马鸿哧地笑了一声：
“孩子？我看他得有十七八了吧？这个年纪，无论是塞内还是塞外，都能当爹了！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说……”他眯起眼睛，以剑柄抬起了乔怀璧的下巴：“你已经陪他睡过了？你喜欢他？”
这露骨的言辞激得乔怀璧又惊又气，他向来自认为光明磊落，未于德行上有亏，这无端的猜臆无异于扇了他一耳光！他微微发着抖，冲司马鸿吼道：
“想不到在雁回哥哥心里，怀璧竟是如此下贱不堪！既是如此，怀璧的事也用不着哥哥操心！我立马去叫醒王爷，我们即刻就走！”
说完便一转身，要去掀帐篷的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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