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绣全身发抖,伏身拜道:“妾不奢望……”
“夫人不必顾虑。卞某虽是遵纪守法的臣子,但这点权力还是有的。皇帝陛下既与你从小相识,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对不对?”
……
青玉五枝灯缓缓旋转,衔灯的蟠螭口吐烟雾,将明绣眼前的方寸之地染得模糊一片。
莫说她只是个十几岁女郎,就是老谋深算的诸侯军阀,被这么连哄带骗的揉搓一番,十有八九也得着了卞巨的道儿。
卞巨从她吞吞吐吐的话语里,终于拼出了谯平所图之事——设计让罗敷在半路出逃,混入谯平的骡马队,一路护送入川;作为交换条件,天子从此安静如鸡,再不胡乱搞事。
其余机要环节,诸如卧室密道、玉梳为信、骡马市场的接头地点——这些都是当时写在薄绢上,由明绣直接带给王放的。明绣不识字,那薄绢看也没看过,因此这些细节她并不知。
卞巨无声微笑。明绣跪坐在侧,还有些簌簌发抖。
她隐约觉得这篓子捅得有点大。深呼吸一阵,直起身,天不怕地不怕地对着当朝丞相,史无前例地威胁一句:“你要保证,不许加害秦夫人,也不许怪罪谯公子,一切责任都由我担,要杀要剐都行。否则……否则……我豁出这条命……”
卞巨嗤笑,轻咳数声,拍手让樊七进来。
“当然保证。我不仅不怪子正,反而会求天子给他升个官,如何?”
明绣心中一跳,补充:“也……也不能关押秦夫人。她……她不想在宫里待着,你不能强迫。”
“当然。明日秦夫人照旧启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明绣僵着脖子,像只炸毛小鸡,不敢露出迟疑的神色。
卞巨恭谨朝她一揖,笑道:“臣早就说了,今日多嘴问一句,只是为了大家坦诚相待,又没什么别的意思——夫人今日受累。今晚是回宫呢,还是……若宿在臣这里,臣立刻着人去准备客房。”
明绣哪敢在他这里多耽,立刻说:“我要回宫!”
卞巨这才想起来什么,遗憾道:“这么晚了,宫门怕是已关了。若是硬要进宫,惊扰了虎贲卫队,难免上达天听。皇帝陛下可就知道,夫人今晚并非身体不适,而是跟卞某有什么密谋……”
诱骗结束,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冷硬。明绣心里不自主的一哆嗦。
不管怎样,谯公子的前程,还攥在这人手里呢。
她忍气吞声,“那……那就烦劳丞相……”
*
送走明绣,卞巨放松双腿,倚在虎皮坐垫上,让人上一壶淡酒,边抿边笑。
谯平终究还是嫩了些儿个。瞒着他做了这许多小动作,他居然不觉得生气。连自己都有些奇怪。
他虽多情,却不痴情。倘若放弃一个楚楚佳丽,能换天子一辈子的听话顺从,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天子做派虽熊,却很有君子之风,不会做食言而肥的事儿。
这个谯子正,怎么也不和他提前商量一下呢?
——既然瞒着他,那也别怪他横插一脚。
他片刻便做出决定。招手叫来一个心腹,低低吩咐:“从明日晚间开始,加派人手,增值在各个城门。若见有川人口音的骡马队……”
心腹察言观色,立刻道:“属下给他们截住!”
“不不,不要打草惊蛇。派人跟踪到城外二十里,再拦住搜查。若是找到秦夫人,莫要声张,直接客气带到兖州。其他人……”
心腹热心接话:“杀了?保证做得不留痕迹……”
卞巨听了想打人,咬着牙齿,声音再低,“蠢货,还用我说!随便哪个妓寮里找个罪籍女子,让他们当成秦夫人,该怎样怎样,平平安安护送回川,再威逼利诱,谁也不让声张。”
*
眼看心腹领命而去,他一口将盏子里的酒喝干,看着墙上挂的银白甲胄,轻轻笑起来,震得胸腔发痒。
若按他以前的计划,让秦夫人以“豫章郡君”的身份移居兖州,尚有许多名分上的障碍,且有舆论压力,自己未必能马上将她纳进府里。
而谯平这个馊主意,让他将计就计,名义上的“豫章郡君”从此葬身馆驿火海。金蝉脱壳,褪去了最珍贵的外壳。他得到的,将是一个毫无名分头衔的庶民女郎——再泼辣刻薄,也只能任他摆布。
而谯平,日后他跟明绣一通气,得知被自己识破手段,却宽大放了一马,并未干涉——他定然惶恐无极,从此对自己更加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至于天子……伪造女郎的手迹,定期向他报个平安,让他言出必践,乖乖听话。
简直一石三鸟。
卞巨平日谦逊,每次打完胜仗,从来都是满口的“全赖诸位文臣武将之能”,自己从来不居功;然而此时也忍不住自满,觉得自己脑子简直太好使。
掌握他人命脉的感觉,如同握着少女的酥胸。一旦习惯,便会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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