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朝通道里走去，这是一段下坡路，灯光很暗，仿佛猛地就从那诡谲的纯色世界中脱离出来，让人不禁心生惶然。
辛辰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
元都关于这位出身名门的维和部队指挥官的态度褒贬不一，据说此人年少时在部队里也是个惹祸分子，家里没少为他摆平过烂摊子。当前任维和部队长官辞职而梁光卿继任后，这位在某些方面异常高调的大少爷便时常成为报纸的头条，即使现在也有人为他到底是纨绔草包还是温和亲民而争论不休。
此时梁光卿虽然应了场合穿上正装显得人模狗样，然而他的脚上却蹬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西装裤也因为天热而卷成了七分裤。
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实验基地，很多人围着一个屏幕正在检测指标，屏幕中正播放着一个机器人在隔离室中的动作。
那大概是个武装机器人，喷上了迷彩油漆，胳膊是一把枪，正对着墙壁上不定移动跳跃的虚拟靶射击，机器人连开五枪，皆是正中红心。
梁光卿解释道：“我们准备将智能机器人投入战斗，它们的力气已经能与不死者媲美。”他说着指了指停在角落里的车子，正是汉娜，“我们依据这个——蓝脑系统，来开发智能程序，夏靖舟那小子真是个天才。”
说话间，这里的实验员却都停下了工作，一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高个子女人迎了上来。她看上去三十出头，未施粉黛，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手持数据记录板，此时正垂着头打量着辛辰。
“阿尔法？”女人好奇地望着她，“我只在资料库里看过你的照片，天啊，你就像个小姑娘。”
“阿尔法可不是你的研究对象。”梁光卿说，他开始向辛辰介绍这个红发女人，“这是元都大学电子工程博士——也是我女朋友，高荟。”
“你好。”辛辰伸出手，同红发女子握了握，没想到她的注意力立即被辛辰的机械手臂吸引了，她忘乎所以地托起那只胳膊，不住地抚摸着。
“啧啧，着仿真皮做得太完美了——能把这只胳膊借我几天吗，我想试试这种材料能不能运用到新型智能机器人——”
“高荟！”梁光卿抬高声音，他表情微微扭曲，仿佛实在忍受不了自家女友这种机械狂热症，“你快点适可而止。”
女人倒是十分不耐烦，她挥了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小气吧啦的。”
在梁光卿涨红脸正要发作的时候，高荟突然朝着实验室里的智能机器人打了个响指：“欧米伽，过来。”
那浑身迷彩油漆的机器人听到声音转过身，大阔步朝众人走来，立定后对着高荟行了个军礼：“长官。”它的脸是银色的，红色的眼睛嵌在面部中，视线早已扫过所有人，将他们身携带上的武器分析得一清二楚。
机器人欧米伽的声音由电子合成，偏向于低沉性感的男音，据高荟调查研究，这个声音能令百分之九十的女人无法抗拒。
“机械战士也是猎鹰计划的一部分。”高荟说，她拍了拍海拔超过一米九的机器人的手臂，“可惜在智能和灵活度方面有点不尽人意，所以无法适应追击战。”
“我的数学逻辑思维很好，长官。”欧米伽反驳道。
高荟扶额，似乎对这个天真又严肃的机器人颇为无语。
“太僵硬了，感觉还是汉娜程序设计的符合人性思维。”梁光卿说。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进了实验室，依然是西装革履，看上去便像是娴熟的公关人员，一副温和无害其实斗起狠来比谁都恶毒的模样，是总统办公室首席幕僚。
首席幕僚先生朝众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对梁光卿道：“总统即将乘专机去柯西莫，听说阿尔法在这里，他想在去九国峰会前与阿尔法见一面。”
然后男人便转过头，那双黑眸注视着辛辰，如无底洞般，虽然表面浮着温和的光华，却不知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深渊。
辛辰向前一步，低声道：“请带路吧。”
幕僚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她去见总统林之彦。
林之彦还在防空洞里的办公室内，这是被隔出来最坚实的一块地盘，在经过加固修整后，很多人都认为这里甚至能抵御核打击。
总统先生显然刚打理好自己，辛辰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他还站在境前整理领带。
见到辛辰，他朝她笑了笑：“坐吧。”
辛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秘书给她端上了一杯茶，然后便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辛辰和林之彦两人。
林之彦坐在了办公桌后，他年纪不过刚过五十，两鬓却已斑白，然而他的模样依旧儒雅，只是从眼底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与疲倦。
“阿尔法，久仰大名了。”林之彦轻声道。
“用不着说‘仰’。”辛辰淡淡地笑了笑，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看来不死联盟已经将一切都与阁下谈妥了。”
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我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林之彦一手支着额头，抵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时候因为太过恐惧而急切地想使这个国家恢复原样，最后结果却事与愿违。我承认，我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我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不过总统先生，欠下的人命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血债，”辛辰说，目光中带着冷厉，“即时有心弥补也无法偿还的血债，历史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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