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温姑娘篇
01
我成水鬼的那个夜晚，大雨倾盆，连我最喜欢的牡丹都随我一同消失在钟家。
庄里找我的人在我落水的地方徘徊，每个人脸上都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嘴里喊着：“夫人落水了，夫人落水了。”
是的，我落水了，然后因无人救助被淹死了。
我看见不远处眼睁睁见我落水的孩子，眉目如画，冰冷的眸子里含满春日里娇艳的牡丹，精致而秀美。
我不懂为何他不愿意救我！
虽然我为填房，又是继氏，但是我从未亏待过这个孩子，为何他见我落水，不去喊人来救我呢？
我不懂自己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昨日未去参加冬宴，今日独自散步后院，就弄得现在魂魄离体。我的手指只能伸到湖面的边缘，连碰那个孩子衣角的机会都没有。
水底寒冷。
我的尸体被泡了两个时辰才被抬出水面。我的相公——钟家家主看到时，哭得很是伤心，喊着吾妻。事实上，我才嫁入钟家不久，他这番深情，不过是演给我兄长看得罢了。
嫁入钟家不过是家族的安排，对于这个男人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比如说明明是洛家军的同伙，却可以在那场肃清中全身而退；又比如明明是他招恶鬼推我入湖，还告知我兄长是我失足所为。
葬礼结束后，钟家还特地为我做道场，明为给我祈福，其实不过是为了平息我的怨恨。
我才十六的年华，就要了我的命，果然钟家的男儿够狠绝。我因是水鬼而无法回到岸上便日日夜夜哭泣。直到那个钟家长孙，推我入水的那个孩子趴在湖面边缘跟我说：“别哭了，吵死人了。”
02
那孩子来时，正是深夜。他先丢了一颗石子，打断我的哭诉。
我染血的泪水染红了湖面，道：“那还不是你们钟家害死我的，如果不是你爹害我，你又见死不救，我怎么可能会死？”
其实，近日随着我的泪水，湖面越来越红。下人们也都不敢往此处走，就连奴仆也说是府中阴气太重。
那个孩子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我看不懂的深沉，他对着我说：“钟家虎狼之地，你……算了，你是被笨死的。”
我原本被打扰就很不开心，现在又听到她说这些，气得我直接拉了他入水。谁叫他爹害死了我，他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小脸都煞白后，被我又推回了岸上。
杀人诛心，我终究不忍心。
没想到那个孩子不但没受到教训，第二天又来了，他问我：“为什么不淹死我？”
我赌气不和他说话，但又有些寂寞。最近湖面水已经红似血般。钟家的仆人没有人敢来这个湖了，我有一夜在湖面上哭泣，还吓到一个仆人，摔断了他的腿。
我没有理睬这个钟家长孙，伴着歌声哭诉我的怨气，歌声绵延，唱着我的无奈与愤恨。
钟家长孙叫钟银，他又用石头砸的水波晃动，害得我没唱好歌。
“你这死小孩怎么又来招惹我，都被你害死了，还要被你烦，你走开！”
他低着头，说了一句：“我带你离开这个湖！”
我都成鬼了，去哪里不都一样？
我背对着他道；“不要！”
“父亲要填湖了，再不走，是想死吗？”
填湖？
我被吓到，看着他冷漠的小脸，说：“真的？”
他点了点头，说：“跟我走吧，我养你！”
03
钟银这孩子带着一瓶湖水回了他的院子，院子里十几个婢女似乎对他行为不明，但是也不敢有所怀疑。
那个湖果然如他所说，被填满了。
我在这个湖填满的日子，去了他的院子，寄生在那壶水中。
我没事就跑出来吓一吓那个孩子，一开始还会被吓到，后来似乎麻木了，除了洗澡时候，会恼羞成怒以外，就连我夜里蹲在他床头观察他，也不会被吓到。
这种关系相处了十年，我和钟银吵吵闹闹了，直到有一夜，他就任太常寺少卿，被那些官员灌的酩酊大醉。那夜他回来，我正坐在窗边欣赏着月光。
他步履蹒跚，还没走到我面前就跪下，抱住了我的腰。
他说自己做了一把扇子，一把牡丹扇。
那把牡丹扇寻常人翻开是恶鬼，只有我翻开时，才是牡丹花开。
他问我可欢喜。
我的手指摸着他的脸，告诉他：“对我这么好干什么吗？可不会让你少给一滴血哦！”
他眼睛是满满当当的我，欣喜地说着：“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04
那一夜后，钟银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冰冷着一张脸，没事就让我别乱跑。
只是我心里那些道不明的情愫，让我对他有那么一丝期待。
我问他：“送我扇子干嘛？”
他只是回：“想送就送。”
那些甜蜜都在钟银答应了亲事那日，破碎成片，让我清醒认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一个已死人怎么能给人幸福呢？
十年来，钟银用鲜血供养我，终于让我法力大涨，能够离开湖水。
我选了一个雨意的夜晚离开，走前我去看了一眼钟家家主，他看到我来时也不惊讶，还问候了一句：“夫人，许久未见，可安好。”
我冷哼一声：“无需寒暄，我是来杀你的。当年是你指使钟银推我入水，又阻止下人救治于我，你不过是不希望受制于我温家。”
我提着短刀看着一脸惬意的他，怨气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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