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时，却见胥赫忽然箭锋一转。铁箭离弦，不是朝拖着木靶的战马而去，反而是射向赵耘之。
我惊呼一声，赵耘之一愣，转头看见胥赫动作，但已躲避不及。
两支铁箭离弦。一支正中靶心。而另一只射中赵耘之右臂，赵耘之堪堪摔下马去。
一柱香时间正好到了，宫人抬手挥旗，指向胥赫，又是胥赫胜了。
我看赵耘之摔下马来，捂住右臂脸色痛苦，连忙跑到围场外离他最近的地方，喊他的名字：“赵耘之！”
赵耘之听见我叫他，抬起头来。那箭柄几乎有四分之一没入他手臂，但他看见我，还是勉强露出一丝抱歉的笑容来。
胥赫看着赵耘之，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冷笑。
众人皆看出胥赫胜之不武，可又无可奈何。连父皇都只是摇头，却也必须承认，按照规则，仍是胥赫胜了。
后来邓焦也上场一试，但邓焦修习的内外家功夫与战场骑射不同，虽勉强叫胥赫耗费了许多体力，但胥赫仍是射中一箭。
我正百般焦急，难不成我真要被这拓歇小子迎走，像个战利品一般被他带回拓歇，然后让拓歇嘲笑我大昭国民羸弱，连一个不曾打过仗的王子都比不过？
正在此时，忽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启禀陛下，我家公子多年习骑射，虽然年幼，但也想上场与胥赫王子切磋。”
众人听见声音，寻找声音来处，发现说话的，是在角落十分不起眼的一个粗布长服白面留须的年长书生。
众人皆露出疑惑表情，只有大辅国蔺纮，看见说话那人脸色微微变了。
父皇看见说话之人有些疑惑，显然不知这人是哪家贵族的房客。
那人见众人都用十分不信的眼神看他，也不恼火，拈须微笑，道：“在下司徒壑，是明夷公子珩的老师。我家公子本不愿出手，但见诸位勇士纷纷上场，难免技痒，故而派在下请战。不知胥赫王子可愿迎战？”
众人听见司徒壑自报家门均是哗然。
公子珩自然无人不知，但他多年来一直在拓歇为质，无人教化，更不要提学骑射这种军旅勇士的技艺。众人低语纷纷，自然是觉得公子珩肯定要上场去丢人现眼。
我看公子珩站着司徒壑身后，面上神色淡淡，一点都看不出他哪里有技痒之处，只是他抬起头，看了高头大马之上的胥赫一眼，眼神有些冷漠。
司徒壑回头看他一眼，在他耳边不知低语了什么。公子珩未说话，径直走入围场之中。
胥赫与公子珩是老熟人，居高临下看着公子珩进来，语气甚是轻蔑：“公子珩刚满十五，我若是胜了你，别人未免说我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公子珩面色冷淡，只是随手接过宫人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倒是不显生疏。
司徒壑在场外笑道：“几日王子怜惜我家公子年幼，还望手下留情，莫要出手太重。”
司徒壑此言分明是讽刺胥赫方才暗箭伤人，但胥赫虽然听得出，也只是轻蔑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
宫人点上香，挥旗示意开始。
胥赫根本不将公子珩放入眼中，提弓便射，连中三箭，靶靶正中红心，片刻之间，胜负已分。
胥赫仰首大笑，对那宫人道：“你怎还不挥旗！没见本王已经赢了么？”
胥赫确实已经应了，但是按照规则，必须要满一柱香，因为如果这时公子珩将他挑落下马，也算胥赫输。
但公子珩身形瘦弱，胥赫虽然长了张女人脸蛋，身材却十分健美，要公子珩将他挑落下马，简直是不可能的。
周围已有大昭贵族对公子珩怒目而视，觉得他故意上场长敌族威风，灭大昭气焰。
周围的拓歇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连胥赫也只是信马游缰，嘴角噙着轻蔑笑意，连去拿杆兵器，干脆将公子珩挑落下马都懒得做，仿佛就要耗满这一柱香，叫大昭颜面扫地。
那香烧得越来越少，眼见就要到底。
司徒壑看着马上的公子珩，微微皱了皱眉：“公子！”
但公子珩仿佛听不到一样，一动不动，好像就真要只有耗到这柱香烧完。
我心中早已急了，身为大昭唯一的公主，难道我真要被胥赫带走？我大昭连唯一的公主都被人赢走，大昭皇室颜面荡然无存，我就算自刎于流春殿，也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咬住下唇，感觉眼眶湿热，我看向公子珩。他身形极其单薄，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瘦弱，想到他多年来独自在异国为质，不知受过多少屈辱，也许就像现在一样，在马上被人当个笑话一般嘲笑。
我吸了吸鼻子，对公子珩道：“明夷珩！你回来吧！不用比了！”
我已想好最坏结局，唯死而已。
公子珩听见我叫他名字，背影微微一僵，他似乎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我。
暮色光晕落在他眼里，他眼中的红比平日看上去浅了一些，似一块通透的琉璃，带着沉阳血色。
我勉强对他露出一丝笑意，我毕竟是他的姐姐，我现在有些后悔以前对他那么差了。
他就骑在马上，在夕阳光晕中看着我。
那光渐渐西落，有些刺眼，他在我眼中只剩一个光中的模糊轮廓。
忽然众人发出惊呼声。
公子珩竟然动了！
他抬起手腕，只有顷刻之间连射三箭。整个动作，他在马上仿佛没有动过，三匹奔跑骏马身上的靶子发出“铛铛铛”三声尖锐金属交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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