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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始于春光乍现，终于春意阑珊.
“展昭你疯了吧？”
“白玉堂，是你先入为主。”
面对白玉堂又一轮猛烈的进攻，展昭的语气仍然饱含克制。他甚至气到浑身颤抖，倔强地挺着脖子与白玉堂的逼视对峙。脖颈用力过度，甚至在他想要转动的时候颈骨骨节摩擦，难控地嘎吱作响。
白玉堂向来是不敛锋芒的，不管是庭上的咄咄逼人，还是生活中的不留情面。相比起来展昭的脾气可真是太温和了，可是温和的人就活该不能反抗吗？
锦毛鼠是刚，御猫是柔，刚的人往往带来震慑，柔的人往往在绵密中置人于死地。
就如同这样——白玉堂还是拿他没办法。
无论他多想拳拳到肉地逼退在他看来展昭不切实际的奇想，展昭都只用沉静回应。他不忍心真正伤害自己的爱人，于是只能用节节拔高的气势试图威慑，结果自然是屡战屡败，展昭的沉默是弓上愈拉愈紧的弦，曲到极点、韧到极致。
白玉堂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好好地做老师不好吗？是工资不够还是福利不好？说什么道理你都不听，我们难道非要抢着谁来养这个家不成？”
展昭抿了抿嘴：“不是你想的这样，只是……理想。”
“理想？”白玉堂冷哼一声，“三十老几的展老师来跟我谈理想？十六岁时你说的任何幻想我都可以当真，如今大半生都过去了又重燃热血了？你还当自己是那个想什么做什么都有父母顶着都有朋友爱着护着的展昭？展昭，一切都变了——别活在过去了！”
一声声捶打在心上，咚咚地心慌。
“我不是……白玉堂你说话别太过分。”
千言万语积在心头，展昭只能苦涩地辩解这一句。
持续一年的争吵，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摩擦，是展昭辩的不够、理的不清吗？
只是无论如何那人都听不进罢了。
又来了，又是这个表情。
白玉堂闭上了眼睛。
这双曾经潋滟了白玉堂心上春波的眼眸不复当年的热切，有的只是尘埃落满生活后的古井无波。
有意思吗？
有意义吗？
还值得吗？
也许——只能画上一个句点了。
展昭眼睁睁地看着白玉堂的眼神里的戾气开始一点点蕴积，终于满到快要毫不收敛地溢出，在达到爆发临界点前的那一刻，倏然一切攻击又都消弭了……他闭上了眼睛，眼睫微颤。
这个停顿并不久，但当他再次睁开时，先前澎湃的**全部退下了——是台风眼中心的宁静。
其实那只是雨过天晴的假象，另一种不同的情绪很快便席卷而来，取先前而代之。
如同白玉堂喜欢展昭情动时目中含的春水那样，展昭也喜欢白玉堂专注地盯着他一个人的感觉。两个人毫无保留的全身心的互相占有，那种感觉是富有欲望的侵略、是无论面对何事都不惧的坚毅，是一份安稳。
然而当脊柱弯折时，当盔甲爆裂时，当家庭崩塌时，展昭才发现原来这份安稳真的捧不住。
白玉堂哭了。
或许是白玉堂三十四年来第一次在爱人面前展现脆弱，一开始无声的哭泣发展成喉头滚出的呜咽。他终于发现没人能帮他舔舐伤口——包括爱人——于是这份绝望愈演愈烈。
“展昭，你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整整二十四刀，连头到脚，没有一处皮肉是完整的。”
“他一个人——他是一个刑辩律师，可是庭上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被整整十个、十个……道上的人堵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们割他的皮、砍他的骨，以他流血为乐，哪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仅仅是因为哥哥输掉的那场辩护，让他们的‘老大’没能判罪轻！”
“严打的关头，哥哥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救一个主动往枪口上撞的亡命之徒啊……”
“展昭，你以为你心里那点正义感能让你在任何时候都能全身而退？哥哥死了，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谁来赔我一个哥哥？”
“展昭，我只有一个爱人，我丢不起了。”
当年的事情白玉堂从未向任何人叙说过。经年的伤痛从白锦堂的去世开始埋下，沉痛的往事随父母深埋泉下，骨血里绵延的仇恨与恐惧却不能磨灭。
白玉堂十六岁时失去白锦堂，二十六岁时继承哥哥的衣钵走上法庭，坐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对立席位——他选择公诉，他对包括展昭内的所有人说是为了公义天理，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不止这些。
他无法用法律之外的手段替哥哥复仇，但可以用法律保护更多的人。
包括爱人。
白玉堂总是一遍遍地在争执中重复着“你不懂”、“这太危险了”、“你根本没考虑清楚”，永远都在试图用含糊的方式让展昭去退却，用他的话来说，是去“理解他”。他从不主动揭开最深的缘由，那是他最痛的伤疤，他怕露出来他会疼、他怕这让展昭也会疼。
除非已置绝地，无法转圜。
展昭三十四岁时冒出来的理想其实很简单——放下多年的教师身份，穿上律师袍——可他哪能知道现实有多沉重呢？
现实和理想对撞的结果是能是两败俱伤，梦幻的水晶玻璃屋碎了一地。
展昭的执着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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