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露更之时便已伺候在天和帝身旁了，高玉想要劝皇帝休息，却连寻得开口的机会也无。
天和帝嫌高玉在眼前转着烦，连带着阿靖一起赶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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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一边拢着衣领抵御冷风，一边叹气：“圣上都一夜未眠了，龙体可怎么吃得消呐！”
“范阳被夺，久攻未下，河阳又不时受突厥侵扰，圣上本就难安，如今又赶上西南水患，国库吃紧，两方并下，只怕圣上一时也不得放松。”范阳之失并非天和帝之意，上传未必下达，层层相叠，尾大不掉，其中若是混杂了异心之人并非难事。阿靖想，或许自诩真龙天子的天和帝也未必知道，他一手打造的帝国竟有如此多的跗骨之蛆。
那当年高槊和王顺宝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王家、金陵、李朝……细思极恐，阿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高公公，林大人！”
阿靖寻声望去，发现长乐面色焦急，步履匆匆，简单挽起的发髻也因快步行走微微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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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赶紧上前扶住长乐晃晃荡荡的身子，又急又喜：“哎呦，公主啊，您可算来了，圣上自前日起就不眠不休地批折子，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过啊！老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还要劳烦您去劝一劝啊！”
虽说长乐与天和帝因着许世安之事渐生嫌隙，可到底是多年的父女，长乐便是恨，也割舍不下这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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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复杂地望着灯火通明的紫宸殿，略略犹豫后道：“本宫尽力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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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帝正在为西南水患而却银两不足之事发愁，听到门‘吱呀’开合，便像是满腔怒火有了发泄之处，对着来人直直责骂道：“高玉，愈发没规矩了。朕不是不许人进来吗！再不长记性，便去内务府领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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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天和帝听到长乐的声音后一愣，斥责之声戛然而止。虽说他与长乐表面如旧，可从许世安死后，长乐便再也没踏进过紫宸殿，平日里与她说话也是淡淡的，再不像小时候那般亲厚。今日见爱女重踏旧殿，又怎能不欢喜？
长乐伫足在内室门槛前，看着面色憔悴的天和帝，终究心下不忍：“纵是朝堂之事错综复杂，父皇也合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若是您倒下了，又有谁能顾及天下万民呢？”
天和帝熬夜发红的眼睛微微湿润，他在其他子女面前都是一派疾言厉色的帝王之相，唯独对这个女儿，他不敢亦不舍得有半句责骂。
多少年过去了，他试图将自己对那人所有的愧疚和亏欠都弥补在长乐身上。覆水难收，如今他只希望能保长乐这一生的平安喜乐。
“父皇若是……”长乐顿口无言，只得道：“时候不早了，儿臣告退。”
“乐儿，过来陪陪朕吧。”天和帝侧过身，不动声色地拭掉眼角的泪水。
长乐转身离去的身子一震，蓦然回首，她发现在她人生中最厉害、最敬仰的男人，不知何时竟两鬓斑白。
犹豫半响，长乐还是走了过去，将头轻轻倚在天和帝膝上，收去所有的尖刺，露出少有女儿情态来。
阿靖在一旁探着脑袋，看的目瞪口呆。天和帝也未免太过偏心，对着心怀不轨的大皇子、二皇子声色俱厉也便罢了，其他不受宠的皇子公主据说半年都见不到天和帝一面，若不是这次中秋宴，只怕见一面还要等到年末。
“你们也都过来吧，别站在门口吹冷风了。”天和帝心情大好，终于良心发现让阿靖和高玉进了屋。
长乐若有所思地望着阿靖，凤眸犹如深潭幽水，“父皇，儿臣突地想起今早的一件怪事。”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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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听小福子说是从西市接段小姐入的宫，距离皇宫远甚。林大人不是朝中四品侍郎嘛，怎么还居于鱼龙混杂的西市？”
据金陵坊市城建规定，东市居世家大族，西市住商乐杂胡，次序分明不容混淆。
按理来说，阿靖确实该搬去东市，只是天和帝没提，他又不甚在意。何况这些时日来，他对谁家的炊饼最香甜，谁家酿的酒最醇厚早已烂熟于心，反而是搬家又累又麻烦，不搬反而乐得自在。
“内务府不提，朕都疏忽了。”天和帝当初压根没想到阿靖还能活着，内务府是惯会拨草瞻风，自然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耽搁便是小半年的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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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帝正了正身子：“既然长乐都替你求了，你若有喜欢的，可尽管告诉朕。只是如今国库吃紧，不宜大兴土木，你可在东市择一处旧邸空宅，稍加修缮也是极好的。”
既然天和帝发话，长乐的这个人情他是不得不领了。阿靖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师父的林家旧邸，“微臣刚来时，游玩过东市，觉得锦水巷巷尾甚好，人少又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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