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你个头，哪来这么多叽叽歪歪，跟个婆娘似的。”
他讪讪地笑了笑，便放下酒盏了。
濮如王轻轻咳了一声:“玉儿，不可无礼，还不快些向人家道歉。”
玉茹初并不理他，而是转身对众人说道:“宫翟是我的恩人，你们若是谁再敢灌他一杯酒，再敢挑一根刺，莫怪我不客气！”
画皮鬼看向濮如王。
他却不看他，只是笑道:“我儿娇纵，让诸位看笑话了。”
众妖明白他这是要顺着玉茹初的意，也不好再无事生非。
总之得幸于玉茹初这样一番威吓，我落了个清净。
鬼蜮水城还依着很古旧的吃法做菜，并不如云上间精细，说是茹毛饮血也不过分，我实在生不起食欲。
唯有那不知是什么东西酿的骨酒，倒颇有几分味道，醇厚悠长，绵香甘冽。
我一连饮了好几杯。
玉茹初劝道:“妖界的酒不比云上间，后劲大的很，你自己估摸着，莫要喝醉了。”
“无妨，我不多喝。”
虽是这样讲，却没想到这小小几杯酒，后劲远比我想得要大。此刻酒劲上来了，就算是我也变得有些头晕眼花，昏昏欲睡起来。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旁人说要上道大菜，心想多半是什么珍禽异兽的肉，没什么兴致，便闭起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四周又变得极喧哗起来，吵得我不得安睡。便睁开眼，见殿内有位衣衫褴褛的少年，浑身血迹斑斑，头发如同蓬草散乱，手里抱着个襁褓，眼眸通红，如同困兽。
“何人敢在此放肆？”
那少年冷笑一声，挖苦道:“我是人，却不知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竟连襁褓内的婴孩也不放过。”
我清醒了些，酒意散去不少，对玉茹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捧着脸，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知是谁，给我父王送了个还未满月的人类回来，说是人界的天潢贵胄，嫩得很，想必宴席上吃是正好的。”
“那少年是谁？”
玉茹初道:“听他自述，是这婴孩的亲生哥哥。估计是一并被抓来的，不知怎么寻到了这里，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那少年分明手无缚鸡之力，也无一点神通，竟敢闯入这阎王殿里来。
我禁不住起了点兴趣，对少年说道:“你不想让你怀中婴儿被众妖分食，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我给你条出路，你若替他去死，一命换一命，我就保住他，如何？”
他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不愿意。我若死了，他焉能活下来？”
我便诱哄道:“我答应你，绝不让任何人伤你怀中婴孩一丝一毫。”
少年还是摇头:“若留他一人在这人间受苦，倒不如同我一起死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他，怎知道他愿不愿意留在世间？”
他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婴孩。
玉茹初已显出了不耐神色了，那些守卫也渐渐开始逼近，雪亮矛尖对准少年。
“你可要想好了？”我笑道:“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为时不晚，莫要等到你俩都被抓住了，进了别人肚子，再来后悔。”
少年咬了咬牙，眼中闪过挣扎神色，大声问道:“你可说话算数？”
我道:“自然是说话算数的。”
他闻言竟直直地冲上了面前的无数刀刃。
霎时，数不清的矛尖从他的胸口、脖子穿过，鲜血似涌泉一般喷薄而出。
染红了他一身素衣。
而他手中襁褓却分毫未伤。
大殿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阻拦。
他踉跄着地向我走来，如同地狱恶鬼，蜿蜒出无数鲜红足印。
他轻轻地将一个血迹斑驳的襁褓放在我的桌上。
我伸手想要打开那个襁褓，他却猛然一把咬住了我的手腕，力道极大，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眼神是无尽的怨愤与绝望。
我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可他没有。
过来一会儿，他再无动作，也没有声息。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人的尸体抬出去？”玉茹初怒喝一声:“我鬼云殿什么时候都是些傻子了？”
那些侍者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走了过来想要掰开少年咬住我手腕的嘴，却怎么也无法撬动分毫。
我对他说道:“我不食言，一定会好生照顾他。”
话语刚落，少年的尸体就倏然瘫软下来。
鲜血从我的手腕汹涌流出，无论众人上了多少药，也无法止住。
我对玉茹初笑道:“人虽是肉｀体凡胎，毫无法力，临死前的一点挣扎却也能让我疼上不少时日。”
她道:“纵然他如何挣扎折腾，至多也就如此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只可惜他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掀起那盖得严实的襁褓。
果不其然。
那婴孩面色发紫、浑身冰凉，早已死去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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