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个虫扒在帐篷外一根柱子上,心乱如麻。
有一个历史上很有名的哲学问题,可以形容你现在的复杂心情——
从古至今,等候在产房外的雄性们,心里都在想写什么?
——这么久了?
——怎么没有声音?
——虫族难产一般怎么办?
……
——保大!
你心里乱糟糟,平时看剧看多的后遗症就出来了,啥啥啥奇妙诡异荒谬的情节都往脑子里钻,扰得虫头秃。
不怪你思维跳脱,实在是等候的时间太磨虫,让你忍不住滋生一些可怕的念头。
一个上午过去了,营帐里静悄悄,除了医护走进走出,没别的动静了。安静让你心慌。
这时候你就很感谢军雌们的未雨绸缪,在你第一次试图看一眼少校怎么了的时候,就把你拴在了柱子上。
否则你自己都有点怀疑你自己是不是能稳住,而不是冲动之下,做一些你肯定后悔余生的事情。
虫族生孩子都是这么安静的吗?还是少校不想你担心,所以一直强撑着?你一点点抠着木柱子,嘴巴不自觉抿得死紧,好像看杀父仇人那样盯着来来往往每一个虫,把他们的脸都看了个遍。
你后悔了,你应该更早找一点材料学习一下的,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无助。
日头渐渐地高了,你被晒得口干舌燥,就是不愿意走开。
有虫过来给你递水,你也只是攥在手里没喝。
一个人高马大的雌虫侯在旁边的树荫里,不知是看你笑话,还是怕你晕倒没虫扶。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打算就是了。
还是瓦力好。瓦力充完电出来,发现你在晒太阳,果断跑过来陪你。
咔咔咔伸出太阳能板,在你的头顶上展开。既冲了能,也给你遮了阴,一石二鸟,真棒。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娃儿。
你被太阳能板子的阴影笼罩着,眼前一黑,好像看到了白大褂……
白大褂向你走来,鞠了一躬。
他好像不是幻觉欸。你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直直对着对方弯下的背脊,差点没吓尿了。
为什么、给你、鞠躬……
你猛地看向帐篷的位置,心跳得有些快,并且觉得脚下有些软。
白大褂和瓦力一起上来扶住你。
“医生。你实话告诉我,少校他现在怎么样。”你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是对准了白大褂脸的方向,并精准地揪住了虫的领口。
白大褂叹一口气。
你的心揪紧了。
“……”白大褂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组织语言。而你感觉自己像是法庭下的罪犯,正在等待宣判死刑。
“孩子太大了……”医生说。
你一瞬间凉到头顶。
孩子太大了,难产?!
老雌虫好像不知道你的焦灼似的,咽了一口口水,慢悠悠道:“把他弟弟都压住了。幸好生得快,不然小雄蛋也要变形了。”
在你错乱的表情中,老医生竟然还有心情卖萌。“小雄崽崽,那小蛋形状生得多好、多圆!变形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
妈的,你就知道虫族医疗不靠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大喘气呢。
你被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全是斑斓的小点点。
不过幸好还是好消息。你心里有了底,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帐篷里的虫手慢慢撤出来,你终于被允许进去看看你的小哥哥。
你踏着飘忽的步伐,好像走在云端,晃晃悠悠进到帐篷里。一进去就看到当中躺着的少校,苍白着一张脸,靠在枕头上。
简直脸比布白。
你走过去亲他的额头和手指。“辛苦了。”
“没关系。”少校轻轻捏你的手指,给你一个苍白温和的笑容。
“其实很顺利,只是情况有些特殊。”
你顺着他的视线,这才注意到床头摆着的两只白色蛋蛋。
情况确实特殊。
你看到一只足有南瓜那么大的雌蛋,一只鹅蛋大一点的雄蛋,一大一小,型号一点也不像是亲兄弟。大的雌崽也不知是怎么长得,中间古怪地凹进去一个小坑,整好与小蛋型号匹配。
这是个小淘气,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就死死地藏着他弟弟,用蛋壳隔绝了探测,谁也不给看。直到生产时,医护看到有个小小蛋被它黏着,这才惊慌失措地准备接手。
少校想起今早腹膜裂开,从里面滚出来两只讨债鬼,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大的这只快把他弟弟藏进蛋壳里了,今早刚出来时把我们吓得够呛。”少校抚摸着微微晃动的雌蛋,语气有些嗔怪,可是眼睛如水洗,明亮又清澈。
某种温暖的神情,类似于母性的东西,微微流泻出来。
你也跟着摸摸小蛋,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动静。
“小的这只是个懒鬼。今早睡了一早上,什么动静都摸不出来,差点让医生护士切腹谢罪。”少校赶紧解释,生怕你误会。
“其实你出去没多久,我的腹膜就裂开了,两只蛋顺利被生下来。就是这一大一小,太不让虫省心,耽搁了很久。”
腹膜裂开什么的,听起来实在血腥。想起生理普本上图解的你,心里不由打一个突。
“疼吗?”你刚说出来,就被自己蠢到了。“肯定很疼。那么大一个创口。”
“我改主意了。”你不等少校回答,便自顾自道:“我们只生雄崽,不生雌崽了。这么大个蛋太让虫受罪,只有这一个就够了。还是雄崽好一点。”
雌蛋轻轻晃了一下,立即响应,表示同意。
少校苦笑不得地看着你们俩,心中不再不安,反倒充满了十分的幸福和无奈。
今早他看着大蛋滚来滚去,死活不让别的虫碰他的弟弟,就要爸爸来,心中约莫也是这么个感受。
暖暖的,涩涩的,非常舒服。
他不知道,在空中某一处,只有你看的到的小小屏幕,飞快地闪过一道光,永远地消失了。
“9012自助许愿系统,启动完成,许愿立即生效。祝您生活愉快。”
你假装没有听见耳边的系统提示音,给了少校一个轻轻的拥抱。
“以后我们会很幸福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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