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嗣辰作为一个脸皮比齐渊稍厚的人，他不甘寂寞地挑起了话头。
“所以刚刚说到那儿了？”白嗣辰蹙了蹙眉，斜眼瞟了一眼背对着他喝水的齐渊，突然想起那一日他通红的眼睛与失魂落魄的疯态。
近些时候与齐渊接触下来，他并不觉得齐渊是一个不可救药，滥杀无辜之人。想到他曾经指使人杀了齐征，白嗣辰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你当初为何要杀了齐征？究竟是什么理由，仅仅是因为嫉妒吗？”这鬼也不与他拐弯抹角，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齐渊的背影一滞，有些僵硬地抬手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了柜子上。
“我是嫉妒他。”齐渊转过脸的时候，先前那一丁点旖旎的情绪一些都不剩了。
“是我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丧尽天良……是我杀了齐征。所以，你为齐征报仇不错。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会等我为齐征完成他生前的心愿……”
齐渊看着白嗣辰的眼睛，表情沉下来：“只要你等到那时，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好好活下去。”
说罢这些，他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害死齐征的？别跟我说你有千里眼、顺风耳。既然你一直被困在这处小阁楼，没理由知道那么详细。”
白嗣辰点了点头：“我的确不知道，不过后来你告诉了我。”
“我？”齐渊讶异地张大了嘴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春末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刚从混沌中清醒一部分意识，你正巧那时候搬进来，有一天晚上，你半夜不睡觉，对着空气说胡话，我才知道，齐征是因为你而死。”
白嗣辰的脸色也黯淡下来，说到此处，他突然目露凶光：“所以，那直接杀死齐征的凶手在那儿？”
这鬼似乎是采阳采得够了，他全身的阴气渐盛。说话的时候，那室内的气温又低下去。
齐渊打了个冷颤：“死了。被我害死了。”
白嗣辰挑了眉：“你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说罢，他又觉得自己说法有些欠妥，又补充一句：“怎么，杀他，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吗？”
齐渊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我没有杀他，他死，是因为我的态度。他一直喜欢我，但我辜负了他的喜欢……”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是并不妨碍白嗣辰生气。
“你还真是讨人喜欢呀！”说着话，就站起身来，走到齐渊身前。
鬼都是不明智的，就算白嗣辰已经很克制了，但他还是轻而易举被惹怒。
他将齐渊逼迫在墙角，恶狠狠地勾着唇角：“所以，你是不是在骗我，这些都是未知数。”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看不见你的心。你说你要完成齐征的心愿，让我助你将骞军收入囊中，谁知道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虽然骞军没落如斯，但我还没有到要残害同仁的地步……”
齐渊的后背抵在墙上，他掀开看起来有些凉薄的薄眼皮：“骞军此时非彼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不了解。那边，早就已经没人将你当做‘同仁’了。”
又道：“那一日，我没有叫那老道将你赶尽杀绝，你以为我在图什么？”
“为齐征完成他的心愿，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他说得郑重，几乎有些哽咽：“我没想过要杀齐征，虽然我嫉妒他……”
“我已经知道错了……”他眼圈通红，双目中有两弯泓泉闪烁。
“就算我求你……”
鬼是没有心的，但不知为何，白嗣辰的心中却有了那么一点触动。
“然后呢，齐征的心愿完成后呢，他会来见我吗？”
比起为齐征报仇，白嗣辰留在这世上的执念其实只是想再见齐征一面。
“我不知道”齐渊实话实说。
白嗣辰的神色落寞下来，他怔怔地放开齐渊，走到窗台边眺望着远处的池塘。
那里已经不再有莲花了，但是残叶残梗还在，清风吹过，隐隐还可以闻到荷香。
“那日我委托清潭观道长帮忙招魂，一直以来，都一无所获。”齐渊默默地叹出一口气来，“或许，大哥早已经投胎了……”
“又或许，齐征只是不想见我。”白嗣辰淡淡地说。
他的话语有清苦，像是莲心的味道。
但是，并不妨碍他继续弥留于人世。
所以说，鬼都是一根筋。
等到齐渊顺着他的话语撩起眼皮，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唯余下一扇半开的窗户，漏进一室清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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