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起，天边刚现鱼肚白的时候，骞军的飞机就来轰炸了。
齐渊正在大帐中用牙粉刷牙，突然帐外“轰”的一声爆炸，滚滚烟硝，就从帐外猛地喷涌进来。
一时间震耳欲聋，天旋地转。
“齐少，是骞军，他们用了飞机……”在纷乱的轰炸中，廖子春当先跑了进来，看见齐渊正要探头向外探个究竟，突然一个飞身上前，将齐渊扑在身下。
刹那间，近距离爆炸带来的气浪伴着尘土扑面而来，瞬间坍塌的营帐被炸得四分五裂，和着热辣的气流，如同排山倒海。
轰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过火车，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像是要将人生生地撕裂。
齐渊动了动，从全身上下遍布的疼痛中，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
刚刚就在他准备踏入营帐之外时，一枚炸弹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他身旁。若非廖子春奋不顾身将他压在身下，齐渊现在很可能已经见了阎王。
齐渊忙不迭地伸手去推廖子春，见被翻转过身子的廖子春正昏昏沉沉地闭着眼，满脸满身皆浴着鲜血，齐渊心头一跳。
当年齐渊一派被驱逐往前线，廖子春出其不意判出督军府连夜追随齐渊。
齐渊彼时已知道廖子春亲手杀了齐征，开始以为他判离齐天与王叔群只是假象，定又是带着使命而来，便准备将他杀之而后快。
熟料廖子春在他面前悔过，并表示自家妹子已然难产死了，他再也无后顾之忧，不求齐渊原谅，但求无愧于心，当即便带兵冲锋陷阵，一次次带领启军突出骞军的包围圈。
廖子春流氓头子出身，疯起来谁都拦不住。当年他当旅长的时候，便是个出了名的傻大胆，如今更是不畏死不怕伤。不说以一挑百，以一挑十总有的。
当年廖子春杀齐征，说到底，也只是听从了旁人的命令，是个没心没感情的枪。人指哪儿，他就打哪儿。就算把他杀了，也没什么用，毕竟齐征已经回不来了。
开始时，齐渊见廖子春分外眼红，后来时间长了，也就随他去了。
但齐渊依旧格外厌恶廖子春，即使他为启军立下奇功，他依旧不会对廖子春多看一眼，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将那些功劳强加到旁人身上，也不分给廖子春一杯羹。
不过好在，廖子春还算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齐渊厌恶他，便收敛了一身流氓习性，乖乖巧巧地跟在齐渊身边，有仗就打，没仗就躲在齐渊身边，做一个小跟班，小保镖，和勤务兵。
这是当年他欠齐征的，只是，齐征再也不在了。
所以，他找了个人还。
“廖子春！”齐渊晃了晃那瘫在地上的廖子春。见廖子春隐隐有些想睁眼，知道他还能撑住，便想将廖子春从地上搀扶起来，孰料那手刚接触到廖子春的后背，齐渊就是一怔。
廖子春受伤了，而且伤的十分严重。他的肩膀到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湿淋淋的鲜血让地上的泥土都紧跟着被濡湿了一大片。
齐渊的手有些发抖。他看见廖子春眼皮底下的眼球动了动，而后廖子春睁开眼来。
“齐少……”他嗓音干哑，用手费力地推拒着齐渊：“别管我，快走！”
四周各处，人声、枪声和炮声正连缀成一片。
齐渊的头顶上，七八架飞机仍旧在半空盘桓，坠落的炮弹如若天女散花，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齐渊奋力地架起廖子春正要往外走，刚一出门，就看见孙秘书领着一帮大兵冲过来。
“保护齐少！”有人高声喊叫着。
天空渐渐地开始飘起雪花。头顶之上仿若遮天蔽日的飞机仍在盘旋，空气里混着血液的腥甜以及硝烟的凛冽，沸腾起数里地的烟硝正弥漫在启军后方军事指挥大营的上空，被突然袭击的启军后方部队无从抵抗，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冒着枪林弹雨，齐渊被孙秘书以及一众大兵掩护着，到达了所谓安全地带的小村庄。刚一到地方，就有负责医疗的医疗队前来为伤员诊治。
齐渊被众人保护的还算周全，只有手臂被乱飞的流弹碎屑割伤。
不过同齐渊一起被送来的廖子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军医剪开他后背的衣物，露出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焦黑的伤口时，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骞军突袭启军后方指挥部，齐渊方面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不过骞军会动用飞机，这就是意料之外，始料未及的了。
齐渊脸色阴沉，皱着眉头，他没有再去看屋内廖子春血腥的手术，独自一人走到了外面的院子。
这处院子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被叫做李家村的小村庄，村子里面大多数的人已经因为战乱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走也走不动，逃也逃不出的，依旧坚守着这处村庄。
齐渊点了根烟，放在口中，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气。
前些时候小道消息曾说骞军从国外购进了一批先进军备。自白友鹏下台，骞军基本断了与那些洋鬼子们乱七八糟的不平等外交后，这还是骞军头一次大规模在军备上的财政投入。
骞军原本内斗严重，这几年仗又打下来，齐渊料想骞军内部早已烂的不成样子。可谁承想，自那新任督军上台，经过一番内部的革新，这个烂到骨头里的骞军，竟还会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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