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二十的下课铃声一打响,原本被静谧所淹没的校园浮出水面,呼吸了第一口来自破开宁静的喧嚣空气,又一次地鲜活了起来。
川流不息的人潮在教学楼前分流成泾渭分明的两股,涌向男女宿舍楼;还有一小部分通校的人直接与人群脱节,向半敞着的校门走去。
声音,空气,蝉鸣,脚步,路灯,一切都是热的,一切都是正在发生着的。
沈芜弋收拾好了书包,错开放学的高峰期,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沿着地上的灯影走出了校门后,侧身骑上自行车。
一路上,人渐稀少,只有穿堂而来的风和夏天的蝉声与他作伴,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在经过一条街道时,他蓦地一拐弯,偏离了原来的路径,继续前行。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停在一家略显清冷的清吧前,将自行车上了锁,推开了紧闭着的门,进入了与门外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里。
“哟,来了,”陈老板正长在吧台里面,随意地擦拭着手中的高脚杯,听见响动,抬起眼,看见了沈芜弋,冲他熟稔地打了一声招呼,随后指了指后面,“快去吧,有几个客人都在等你呢。”
吧台前还坐着几位新来的客人,正边等调酒师调制的酒水,边不由地把目光落在沈芜弋身上,带着好奇。
沈芜弋回了一个笑容,顶着那些人好奇的眼神,径直向陈老板所指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有一位年轻男子忍不住询问老板,“老板认识刚刚那个小孩?”
陈老板举起手中擦拭得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对着灯光仔细检查着是否有遗漏的污垢,说:“他可是我这里的常客呢。”
年轻男子:“常客?”
陈老板:“待会你就知道了。”
向吧台后面走去,赫然是一方别样的天地:中间修建了一个小型的T型舞台,上面架着一只麦克风;舞台的前方摆了几张小圆桌和高脚凳,此时已有一些客人落座,像是在翘首以盼着什么。
沈芜弋从一旁的小隔间里拿出了吉他,从舞台的左侧走了上去。他坐在舞台的长脚椅上,曲着膝,脚掌虚虚点着地,低头拨弄了一下吉他弦,发出古典而空灵的声音,就着氤氲在昏暗中的橙黄色暖灯,他抬起眼,前方柜台上的酒杯折射出一片光怪陆离,杯中的伏特加揉碎了一把静谧夜影,掺了一滴弦音,溅起水波荡漾。
灯光从头顶斜斜地插入到台上,明与暗在沈芜弋的脸上交错融合,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沈芜弋微微颔首,拨弄了一下吉他,泄出一丝娓娓动听,他的指尖晕开一片温柔,滑过吉他弦,有光追逐着影。
他低声唱着:
so I sat down and wrote this song for you
(所以 我就想写首歌给你听)
I wanna take you everywhere I’ve been to
(我想带你去所有我所到过的地方)
Through all the corners where I thought I’d meet you
(去每一个我曾设想过会偶遇你的拐角处)
Plan out each night with all the things we'd love to do
(计划每个夜晚的调皮小游戏)
Tr**el the world still think you are the greatest view
(世界上所有最美的风景跟你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台下有四三人静听,有白昼的极光遗落。
他在虚空中抓到了一点星光。
――
这是连向日葵也不知道的、独属于野草的秘密。
――
走出清吧时,看了看表,已是将近要十一点了,而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沈芜弋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的联系人备注为“林女士”。
沈芜弋上了车,稍微远离了一些喧嚣嘈杂的街道,才单手扶着车把控制方向,另一只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才刚接通,那头的人就劈头盖脸地砸来了一堆关心的话语:“喂?喂?宝儿,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今天怎么样了?胸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天累吗?有好好吃饭吗?”
沈芜弋连忙将手机挪离耳边,等到电话那头的询问结束,才重新贴近,声音无奈:“妈,你一下问这么多我怎么答。”
“哎呀,妈这不担心你,当初让你和你爸我一起来德国,你偏不,硬是要留在一中念书……”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眼见着林女士有絮絮叨叨的趋势,沈芜弋及时出声,转移话题,“我在这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那么脆弱。德国那边的医生找到了吗?”
“快了,应该近期就能联系到了。”林女士果然被转移了话题。
沈芜弋骑到了家,将车锁上,窸窸窣窣地翻找着钥匙,“那很好啊。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在这过得很好。”
“宝儿啊……”
“妈,我们这边现在要十一点了。”沈芜弋拎出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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