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冽撒了一个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失去了法力,但想来一千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太多的事了。这是他此战最大的王牌,他的法力定比无常还要更胜几分。这本来绝无可能,但他很久以前便料到会有今日,于是使了许多阴损速成的法子修炼,他的信徒为他抓妖,他便吸食了许多妖怪的法力,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尽快得到法力。
这些冥夜却不知道。虽然这千年时间他一直在用百晓镜看着殷诺,但只要白冽在,他便恨不得摔了镜子,自然不会再看,只命无常监视白冽,如今看来,无常看到的白冽,却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百晓镜竟是欺骗了他们!
白冽闻到了空气中血液的味道,便微微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一直等着这场杀戮消磨自己身上的戾气,等得几近疯狂。一千年前他输掉的一切总得有人赔偿,他的基业,他的自尊,他的那条红线,冥夜将他们夺去,却以为理所当然。他有多恨,有多不甘心,只有自己知道。
当一切洗盘重来,他弃了身份陪殷诺入凡世,原以为自己至少最终还是把他抢了回来,却惶惶不可终日,总担心冥夜会派人抢走殷诺,于是只好拘着他,哪里都不让他去。
如今白冽却觉得那些被背叛的心痛与愤怒又卷土重来。
看啊,无论我陪伴他多久,他最终都会选择那个阴森森的地府,选择那个人。
白冽的心慢慢地沉寂下来,仿佛一团巨大的孕育着暴风雨的乌云,黑鸦鸦的表面上一片平静。他朝殷诺招了招手,语气平和地喊他:“殷诺,过来。”
殷诺却只觉得这样的白冽陌生得可怕,不自觉地又后退一步,慌张地环顾四周。
他刚一退后便有十几名索魂使抽身朝他飞来,欲带他回地府。殷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朝他们飞快跑去。
他毫不犹豫地向索魂使伸出手,却又在伸出手的瞬间本能地回过头看了白冽一眼。
白冽颓然地站着,仿佛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看着他。
那一刻,眼前的白冽突然同那个天桥下疲惫的白冽重叠在一起,殷诺的心猛地一疼,再不忍心看他。
白冽神色麻木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然而在索魂使碰触到殷诺之前,他又突然崩溃地大喊了一声。
声音凄厉得不像人类,倒像是兽类失去伴侣时的带着愤怒和悲戚的咆哮。
殷诺不由地捂住耳朵。
地上法阵中那些黑色的血液又开始缓缓地流动起来,变幻着形状,然后,似乎有了意识般如藤蔓自土里生长出来般凝结成一股股腾空而起,形似荆棘而缠绕住索魂使们,疯狂地收紧,挤压着鬼卒们的魂魄!
惨叫声接连而起,道士们趁机挥剑斩落鬼差,刚才还占据上风的鬼差们立刻化作一阵阵白烟。
争斗暂时停止了。
白冽看着殷诺的脸,缓缓流下泪来。
“殷诺!殷诺!”
他哭着喊道:“殷诺!。。。。。。不要负我!。。。。。”
如果那炼化你的三千年你有意识,便该知道,这世间所有的人你都可以伤害,唯有我,你该可怜。我搜刮了那么多的仙家宝物,花费了那么多的灵力供养你,我一日一日地等着,一点也不心急,只希望这段时光再长一些,长到那酸涩的等待足以让我在余下的漫长岁月中慢慢回味。。。我知道那些日日夜夜的寂寞终将逝去,我会比他们幸运。。。我会得到世间最宝贵的陪伴,然后。。。。或许,我能尝一尝,那凡人口中可怕而动人的情爱?
我算计了太多,惟独这一次忘记了算计。我只管愚蠢地下注,早早地坠落,而你却站在崖边,迷茫懵懂地看着我。。。
为什么?
白冽问自己。
为什么这一次。。。他忘了要算计感情的付出与回报呢?
那声音载着太多的悲伤和仇恨窜入殷诺的耳中,殷诺便是将耳朵捂得再紧也还是无济于事,他听着听着,终于跟着像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可怜白冽,还是在可怜自己。
而那个为首的高个道士手持黄符,正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逼近。
殷诺无力再做什么,他看着白冽满是泪痕的脸,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哭泣也无法宣泄的悲伤。
无常在旁看着,痛苦地咳嗽不已,他妄图再催动法力,却仍无果。白冽方才便是故意给他机会闯入,好借机不费吹灰之力地斩下冥王的左臂右膀。这一剑本是要置他于死地的,自然没有留下余地。如果再拖下去,怕是情势险峻。
无常担心王会不顾自己临行前的嘱咐离开冥界,而白冽正是故意拖延时间要让他慌张,让他失去理智。
冥王之所以不能离开冥界太久,就是因为一旦离开,他无边的法力便会飞快地减弱,身体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亡。因此,你若在地狱里和他斗法,必然全无胜算。但若在人间将他拖上一会,他便同这群鬼差一样,只能任白冽处置了。
而冥夜原以为以无常的能力定能将殷诺带回,如果事情生变,难保他不会失去理智,亲自现身人间。无常的血流到地上,竟然开始顺着奇怪的走向延伸展开。
他一时怔住,下一刻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地喊道:“这回魂法阵之下还有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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