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血液中的铁链一面朝上，泛着冷光的表面突然又映出了白冽凄然的笑脸来。
殷诺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这一次没有丝毫的犹豫。
手起刀落，他斩断了困着冥夜的铁链，如同斩断一直以来绑着自己的铁链。
你消磨了我的包容，我绝不后悔。。。我必须不后悔。。。
一下，一下，他狠狠地割下去，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他的手不再颤抖了，他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白冽痛苦的惨叫声，然而他为白冽流的最后一滴眼泪，已经在刚才掉进了冥夜的血泊里，他已经无权再哭泣了。
“当啷”一声，锁链断了。
余音未绝，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宿舍里，白冽站在他的面前，眼眸泛起一层水光，脸色苍白，而他已经从结界中退了出来。
他低头，手上紧握的刀把刺穿了白冽的胸膛，刀柄这头是他白皙的手，随着白冽的喘息声微微地抖动着。
殷诺惊愕地松开了手。
“殷诺，你真狠心。。。”
白冽轻声呢喃，他把痛苦的哀嚎咽回喉中，缓慢地拔出了那把刀，看着刀面上沾着的血液既疑惑又茫然：“好奇怪啊。。。。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渴望着你。。。。”
他温柔的眸光落在了殷诺脸上，殷诺仿佛被这目光烫了一下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白冽俯**，温柔地吻了殷诺。
那是他最温柔的真心，可惜并没有打动殷诺。
当彩色的流光从他胸前的伤口溢出时，殷诺的目光也追随着那道流光而去。。。
结界已破，冥夜四散在人间的供奉者很快便能找到那具伤痕累累的肉身，只要它被带回地狱，冥夜就不会死。
白冽把结界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只有殷诺能破这个结界，因为只有他的刀能令自己束手就擒。否则他毫不介意同冥夜以命换命。
当初自己是不是预设了这样的结局？是不是隐隐期待并故意推动了这样的结局？白冽也不知道了。
他爱得太累，也想有个人来推醒他。一刀刺穿心脏也好，谁能让我清醒，不再爱下去，一刀便算是轻的了。
然而，似乎谁也不能。
即使他爱的人已经辜负了他的一切付出，仍是做不到。谁也不能让他放弃，即使是殷诺。他本性如此，天生不懂放下。
白冽恍惚间想起了从前在姻缘池前，李老丈曾看着他摇头叹气：“上仙本是命中无情之人，这段姻缘是你强求得来，只端看你能不能求得善果。”
善果难求，自己这样的脾性，是不是果真不配得到姻缘?
他松开了殷诺，殷诺便慌张地伸出手压住他流血的伤口。他将白冽推到床上，急急忙忙地想打急救电话。白冽却抓住了他的手，平静地问他：
“我如果死了呢？如果你杀死了我呢？。。。”
殷诺气愤地推开他的手：“杀人偿命，你死了，我只能赔你一命，你再要多的，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起了。”
“我才不要你偿命，你死了，不就到了地府，和冥夜快活去了。”
“那你就别死，白冽，你不是一向最小心眼最记仇吗？你要活着折磨我，就不能这么死了，你不是练了很多邪门歪道吗？你不会死的！你比无常还要厉害。。。”
白冽觉得殷诺碎碎念的样子又可恨又叫他心疼，他拦住了他叫救护车的念头：“我的人很快就会来找我了，他们知道怎么救我。。。你如果想我活下来，便答应我，永远呆在人间陪伴我，再也不要见冥夜了。。。。”
殷诺没有答应他，只是道：“等你活下来再说。”
白冽轻轻笑了一声：“我差点忘了，我根本不必理会你的意愿，你的肉体已经和我的魂魄绑在一起了，你若不顾我的死活，大可以跟无常他们离开。”
殷诺的表情却冷漠到叫他心惊：“我见不了冥夜，可也不想再见你。”又赌气似地恨恨道：“我谁也不见，就在人间孤独终老算了。等我变老变丑，看你还喜欢我吗？等我快老死了，你总得解了这法术吧。。。。。难道还跟着我的肉体魂飞魄散吗？若是我哪一天出了车祸，你连解开法术的时间都没有，多倒霉啊！我反正只是晚个几十年回到地府。。。吃亏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要时刻在你身边看好你了。”
殷诺见他的伤口不停流血，连和他辩驳的心思都没了，他匆忙翻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捂住白冽的伤口，瞪着手下被染红的毛巾双眼通红。
白冽虽伤重，却并无性命之虞，如他所说，他的身体已经不能算在凡人之列，因此他还有闲工夫和殷诺商量：
“殷诺，其实只要你陪着我，我可以放过冥夜——相信我，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最大度的让步了，他在我心里压了太久。。。。既叫我觉得重，又叫我觉得恶心。”
殷诺气愤道：“你别说话了。”
所幸白冽的手下来得很快，天蒙蒙亮的时候，白冽便被带走了，那位“司机”先生在看到白冽时目光凶恶地射向殷诺，连声逼问道：
“他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报答他？”
殷诺没吭声，但也理直气壮地望了回去。
那人对着白冽却立即换了一张谦卑恭敬的面孔：“真身已经被带走了，顺顺带了地府大半的鬼差围攻，我们剩下的人拼死抵挡，仍是不敌，请您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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