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天道对他的亏欠，忘记所有的伤痛，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温暖填满胸口。他满心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冥夜忍不住志得意满。
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要牵殷诺的手，却叫他狠狠甩开了，于是只好作罢。也不知他要害羞到哪一年去。
他们在校园里随意地逛了几圈，心境同当初在幻虚之境已大不相同。对于现在的冥夜来说，人间也不再是他的执念了，他的未来是有殷诺的地府，那将不再是死气沉沉困住他的囚笼，而是充满期冀的新世界。
巧的是离开学校之前，他们还偶遇了两张熟面孔，第一位是在幻虚之境曾经出场过的于老师。
于老师现在已经是于教授了，所以很不喜欢别人叫他于老师，于是当殷诺出声喊住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和蔼。幸好冥夜因为过于幸福而变得温柔和善，还友好地和于教授握了手：
“您好，我以前旁听过您的课。”
“你是？”
于教授回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印象。
冥夜耐心地解释道：“以前陪他上过您的课，哦，我是他男朋友，放了两天假特意过来找他玩的。”
殷诺猛地拍了冥夜一下，担心他吓到保守的于教授，谁知道于教授居然反应平淡，还和蔼地关心了几句：
“年轻人，异地恋啊。。。你在哪个大学读书？”
冥夜胡诌道：“您可能没听说过，离这里挺远的。”
“异地恋是不容易，不过只要熬过去大半也就都成了，我和你们师母当年也是异地恋，每次放假我都得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过去看他，你们现在方便啊，高铁几个小时就到，距离都不算什么。。。”说着拍了拍冥夜的肩膀：
“人家女孩子不容易，要好好对待她呀。。。”
殷诺这才明白过来冥夜动了手脚，现在好了，他在于老师眼里成了女孩子了。
冥夜笑道：“您放心。”
等于教授转身离去，冥夜还慢悠悠地说了句：“下次见面恐怕是二十三年后了，到时给您安排个好的投胎去处。”
殷诺翻个白眼，也懒得搭理他的恶趣味。
第二位熟面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本来正准备要离开校园，却碰上了一个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没想到这次见面来得这么突然而又这么平常。冥夜的笑容顿在了脸上，终于慢慢地消失了。
殷诺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总之是白冽先跟他们打了招呼：
“好巧。”
确实是很巧，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坐在花坛旁边的石椅上，手里捏着一本厚厚的黑色封面的书籍，正读得入神，要不是冥夜他们和教授谈话的声音吸引了他，或许他们就这样错过也不一定。
白冽私闯天界姻缘殿，被新帝散去了法力，他失了法力，于是明明咫尺距离，冥夜却甚至不能察觉他的存在。这自然让冥夜觉得感慨——原来敌人这种东西，只有势均力敌时，你才能感知他的存在。
公共椅子上还放着一杯珍珠奶茶，因为是冰的，杯子上结了薄薄的一层水珠。
殷诺简直觉得惊悚。
白冽居然会看人类的书，白冽居然会喝珍珠奶茶。
他的脸色很苍白，看起来像是患过一场大病，但是，看着殷诺和冥夜的眼光第一次这么平静，仿佛是偶遇了几个普通同学一般，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于是殷诺也和他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白冽淡淡一笑：“还好，虽然不能痊愈，至少现在已经不痛了。”他拿起那杯珍珠奶茶喝了一口，闲聊一般说道：
“我最近才发现学校门口的那家奶茶店很好喝，还有，”他轻轻抬了抬手里的书：“人类的书也很有趣。”
“可惜我以前没发现。”
殷诺很难不难受，但是同时也觉得宽慰了许多。他附和道：
“人间很好玩的，你可以好好享受。”
白冽点头。突然又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殷诺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印在自己的心里一般。
那一眼让殷诺看到了曾经的迷恋，几乎以为他还没放下，心脏狂跳了几下。那一眼也让冥夜警惕地挡在了他们之间，冷漠地盯着白冽的眼睛。
但是，只有一眼，只有那一刻出卖了他。
白冽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他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说起来，幸好我们在这里遇见了，我本来准备去向你告别的——殷诺，”他的笑容泄露了他的脆弱：“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以后可能不会见面了。”
殷诺不敢问他要去哪。因为他看起来不像全然放下了。
于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伤感，也试着不去引起任何人的悲伤和敏感，淡淡地，又带着善意和祝福地应了句：
“好。”
“那么，再见。你要保重，白冽。”
白冽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么，再见。
殷诺，再见。
他当然没有落泪，他只是笑得很丑。殷诺于是疑心自己看到了他眼角的湿润。
对白冽，他除了失望怨愤，当然也有感激，有心软，有不舍，有回忆和祝福。
但作为离别礼物，除了再见，他最好一句话都别说。他希望白冽有自己新的人生。这句再见是个句号。也是楔子。
至少结局是这样，已经是最好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团圆收场，也不是每个人都配拥有幸福。
童话故事当然是骗人的，现实其实要惨烈得多。
有一个正式的道别，于白冽和殷诺而言，都是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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