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来说，自己已经失联五天了。如果这些天里他爸妈没有用他的手机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的话。他这么聪明，应该已经联系着除夕夜他离开前自己的反常，猜到了原因。
想必他也会有感到害怕的瞬间吧。
欧笑轲坐在距谢彦五米远的地方，用尽力气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爱他的陌生人，近乎贪婪地把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刻进脑海，就像一场道别。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办法的，欧笑轲想，只是这一天可能会来得晚一些。
他会证明自己爱谢彦，和淮哥爱嫂子一样正常，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牵手，亲吻，相拥入眠度过未来的所有夜晚。
谢彦很好，他值得被祝福。
第一局失利后YKS很快调整了状态，势如破竹地连胜三小局。主持人宣布YKS最终以3:1的成绩赢下BM，成功晋级次级联赛前五十名。
现场观众一致起立为胜者鼓掌。台上的魏泽高兴地抱住了旁边的孜然，还不忘附合胖哥的口哨，尺子喜笑颜开地拍着胖哥的肚皮给他们打节奏。
只有谢彦，坐在位置上抹了把脸，兀自把外套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下一秒便像是不意外似地，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
欧笑轲看在眼里，心里比挨那一巴掌时还要疼。
按流程，现在两方战队该握手行礼然后下场。谢彦疲惫地从电脑前起身，强颜欢笑地来到台前和BM队员握手。欧笑轲趁着还没人往台下看，和冯晓先一步离开了比赛场地。
回到家，欧明强还是不在，只有冯兰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双眼红肿地端坐在沙发上。
虽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欧笑轲也有几天没见过她了。他视而不见地经过客厅，径直往主卧的方向走去，冯兰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
“明天要回首尔是吧。”她平声问，语气却很笃定。
欧笑轲背对着她，不答话。
冯兰也不在意，从上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机放到茶几上：“拿去把明天的机票退了，改到年后。”
欧笑轲觉得可笑，不知道她到底和欧明强商量好了没，怎么一个不让他走一个又让他晚点走？
“姐，棋院的安排怎么能说改就改！”冯晓见她不似一时兴起，气急道，“笑笑是怎么争取到这个机会的，这么晚才报到你让他过去了在外国同事面前怎么做人？！”
“你少管！”冯兰突然扭过头大喝一声。
她别在耳后的碎发掉到了额前，随她急促的呼吸在脸旁起起落落，看起来脆弱又癫狂。
“你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别以为三十岁了就没人管你，就能出去乱搞了，冯晓，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要是早知道你有这种倾向，绝对不可能让你来带欧笑轲，你还好意思跟我讨价还价？！”
冯晓瞪大双眼，愣在了原地。
冯兰发泄完憋了几天的闷气，不慌不忙地把那缕头发安回耳后，声音又沉下来，看似平静却不容拒绝地说：“初八办证大厅开始上班我就去办签证，年后我和你一起去首尔。”
欧笑轲闭上眼。
“欧笑轲，听到了没。”
欧笑轲抬脚走进房间摔上了门。
房间外很安静，没一会儿冯晓替他把他的手机拿了进来，顺手锁上了门，他知道这样欧笑轲才会在这个家中获得一点点安全感。
“我看到谢彦给你发了好多消息打了好多电话。”他在欧笑轲面前蹲下，把手机放进他手心，咧开嘴一笑，“他们应该没看完，还有好多小红点。”
欧笑轲低下头按亮手机，却没有立刻打开微信查看消息，而是摩挲着透明手机壳，低低地叫了一声：“舅舅。”
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沙哑得让人认不出。
“不是你的错。”但他毫不在意地抬起眼，看进冯晓满是讶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和舅舅一起生活，我很幸福。”
冯晓一怔，蓦地红了眼眶。
一股强烈的欲哭的冲动让他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坐在床尾的欧笑轲，对他的右耳涩声说：“嗯，能和笑笑成为亲人……我也很幸福。”
孤立无援的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手边最后的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欧笑轲想到他去商场看谢彦时的心情，突然问：“舅舅是喜欢淮哥吗？”
手掌下的脊背随之一僵，欧笑轲便知道他说对了。
刚才比赛结束离开中心广场前，他不经意间在商店橱窗上看见了自己的眼神。明明是第一次承受这种事，他却莫名觉得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很多次。
现在他想起来了，淮哥结婚的那天，舅舅看着台上的新人，就是用的这种眼神。
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戴口罩，和周围所有人一样，笑得自然又得体，连他这个坐在旁边的外甥都被迷惑了，未曾注意到他眼里快要装不下的痛。
如果能再细心一点，每一个淮哥亲近他的瞬间，每一个他在觥筹交错中看向淮哥的时刻，每一个他在沙发上打盹惊醒后的夜晚，每一个他独自在小区路灯下枯坐的画面，那绵长沉重又从未被宣之于口的爱慕都该无处遁形。
“你不痛吗？”欧笑轲哽咽道，“舅舅……你不会痛吗？”
光是想象谢彦和另一个人步入婚姻殿堂，立下了厮守终生不弃不离的誓言，阖家美满得几乎令人生妒，他就觉得自己胸口窒闷到无法呼吸了，他的舅舅却还能对着自己的心上人，毫无芥蒂地诉说别人眼中他所谓的“初恋”。
而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他真正的初恋，其实在开始前就迎来了大结局。
冯晓直起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笑笑，这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他眼前一片模糊，仍没忘记抬手帮欧笑轲拭去眼泪，给他一点坚持的勇气。
“他不爱我……”
把这句藏了十余年的话说出口，他的眼泪才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流下来，嘴角的笑看起来却依旧真心。
“他没爱过我，就没有那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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