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庭说完就不开口了,头也不抬,兀自刮着鞋底,何一明静静坐了半刻,面无表情地合上书,穿了雨衣朝外走去,门板“嘭”的一声合上了。
边庭盯着被刷得锃亮的鞋面,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倒在床上乱滚起来。
隔壁宿舍,舒砚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顾长愿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样子。
“不用天还没亮就去实验室吧?”
太敬业了。
顾长愿:“祖宗,九点了。”
“操?!”舒砚一惊,提着裤衩朝窗外一看,窗外雨大风急,树影和乌云搅在一起,黑得难舍难分。
顾长愿推开门,狂风几乎把他吹倒,院场积了半尺高的水,断枝和死鱼飘在水面上。
舒砚:“这怎么走得出去?”
顾长愿薅着脑后几根乱毛,关上门,披上边庭给的雨衣,又在脚上绑了两个塑料袋。
舒砚瞪大了眼:“你还真走啊?”
顾长愿:“不然能怎么办?小猴子还在实验室里呢……”
好不容易弄到的活体,总不能让它死了。
想起奄奄一息的小猴子,舒砚咬牙,钻进浴室:“好吧,给我留俩塑料袋,我马上来。”
进了实验室,何一明已经到了。顾长愿脱了雨衣,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何一明没出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顾长愿走到观察箱前,小猴子醒了,缩在箱子一角,鼻头冒着湿气,涎水流到脚上。
他们昨夜给小猴子注射了血清,血清是从编号24号身上提取的。编号24感染了恶沱却没有发病,医疗队把它的血清注射给小猴子,试图让小猴子也对恶沱免疫。这是一种利用被动免疫的疗法,也是研制出疫苗之前唯一的治疗手段。①
“还活着么?”顾长愿敲了敲观察箱。
小猴子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跳起,扯着胸前的毛发,呲呲大叫。
顾长愿吓了一跳:“病得不清啊……”
“阻断率不到10%。”何一明递来检查报告,“我早上又注射了一次。”
顾长愿皱眉,阻断率过低意味着恶沱还在疯长,如果阻断率一直处于低位,小猴子怕是撑不了几天。
他朝箱子里看去,灯光下,小猴子面相怪异,放大的瞳孔挤占了眼眶,像被人挖掉了眼珠,只留下两个空洞。小猴子鼓着眼,无声地和他对视,一瞬间,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顾长愿摇晃了一下,眼前天旋地转,暗红的瞳孔在他眼前放大,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牢笼,从天而降……
他仿佛和小猴子交换了位置,小猴子居高临下,研究般地盯着他,他被锁紧观察箱里,面孔僵硬、瞳孔空洞、流着血、紫红色的痂从皮肤里钻出来……
顾长愿眼前一片漆黑。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想应,但发不出声音。
又来了……
梦境里的画面……
漆黑的房间,灰色的墙,房间里的他没有乱糟糟的卷发,没有破洞的牛仔裤,穿着纯白的衬衣和球鞋,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忽地,他身子一晃,被人推了一把。
何一明:“你怎么回事?”
“哦……”顾长愿跌了几步,靠着墙站稳,惶恐地朝两边张望。
“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顾长愿头晕眼花,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在实验室,不是在观察箱里。
“哦哦,走神了,你刚说什么?”
何一明皱眉:“你和边庭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说昨天睡你那儿了。”
边庭和何一明说这个?顾长愿头疼得厉害,心不在焉道:“他昨天累了,躺我床上睡着了。”
这话到何一明耳朵就变了味,眉毛紧紧拧在一块。
“累了就非得睡你床上?怎么不睡舒砚床上?”
顾长愿一听这话,头都炸了:“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
何一明不甘示弱:“真不知道?”
顾长愿睨了他一眼,在操作台前坐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行了,你问太多了……”
这话一出,何一明再好的修养也没忍住。什么叫他问太多了,他不能问吗?边庭一双眼睛都挂在顾长愿身上,就差没当个跟屁虫了。起初他觉得边庭一毛头小子,不成气候,没当回事,可现在人都睡到顾长愿床上去了。
边庭睡哪儿他不管,顾长愿三十岁的人了,再犯浑也不至于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搞一块儿去。他和顾长愿相处七年,摸得准顾长愿的喜好,顾长愿喜欢帅的、优秀的、光芒四射的,边庭长相一般,木头木脑,看不出有什么长处,顾长愿看得上才有鬼了。
但顾长愿和边庭相处越久,他越烦躁。回国的第一天他就察觉了,顾长愿不一样了,毕竟七年间顾长愿循规蹈矩,从没有染过头发、没有穿过一次破洞牛仔裤。
更没有一刻,眼里没有他。
顾长愿变了,这让他很烦躁,“还是早点结束岛上的工作和我去GCDC。”
顾长愿重重叹了一声,说了多少次不去,不去……何一明为什么总是这样!
他头晕脑胀,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滋滋炸响——
总是……怎样?
耳边隐隐传来声音。
「何一明啊?都走了一个星期了,他没联系你吗?」
「GCDC来了人,把他接走了。」
「他真厉害,从此一步登天了吧……」
何一明在他耳边说什么,听不清,很吵,好像在叫他的名字,眼前一团阴影逼近,仿佛群山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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