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灯熄灭后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雨淅淅沥沥下着。
青山翻了个身，黄濑看她露出床外的半个臂膀，像一座孤岛浮在四周黑暗的雨声里。
“睡着了吗？”
“还没有。”
一辆卡车从窗外驶过，车灯的余光透进来，孤岛的轮廓清晰了一点，又很快重新落回黑暗里。
“明天应该会停吧，雨。”
“天气预报上说明天是个大晴天。”
“在雨声里睡觉最舒服了。啊，有一种说法是人类初期畏惧雷雨，喜欢躲在洞穴里避雨，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娱乐，更容易睡眠，所以久而久之，人类在进化中就更喜欢伴着雨声睡觉。”
“这样啊，雨声真的令人安心。”
青山收起臂膀，黄濑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说起来，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在摄影棚里，换好衣服后怎么都等不到人，我就去找你。那天也是雨天吗？不太记得了。总之视线很暗，你睡在一堆衣服里，我打算叫你起来，但好像不小心被地上的衣服绊了一下？倒下去差点压到你，真是吓到我了，还好及时撑住了。不过那时候你已经醒了。刚睡醒的样子真可爱，声音软绵绵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整张脸像个糯米团子。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黄濑抛出一个问题，像抛出一只橄榄枝，看青山会不会握手接过。
“发生了什么？”青山兴致满满地问。
“其实我也不大记得发生了什么，因为一直记得这个场景我还以为会你知道点什么呢。”黄濑风轻云淡地收起橄榄枝，将藏在心里那枚重大的如烙印般清晰的吻继续埋藏下去。
“临睡觉还要吊人胃口。不过看在你夸我可爱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可爱的是小时候的你，现在啊……nonono。”
一个枕头砸下来，黄濑拿它垫在头下。
“快点睡觉。”
“晚安。”
“……嗯。”
雨声。
滴答滴答。
半夜里，青山无意识地翻个身，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睡梦中，她的意识渐渐清醒。
鬼压床……？
她努力睁开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一个人影压在身体上。
呼吸……好难……
喉头有收紧的迹象，呼吸变得困难。
氧气不足。
窒息感。
窒息。
在这种濒临危险的状态下，青山的意识逐渐模糊，浑浑噩噩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
随着一声叹息，青山慢悠悠转醒。一扭头看到床边黄濑一张帅脸。
“……”她起身摸摸自己的脖子，身边又传来一声叹息。
“……干什么？”
“我在想，明明睡颜这么可爱，怎么醒过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黄濑故作苦恼地瘫回被铺。
难得青山这次没有怼回去。
她扒住床边，伸着脖子说：“凉太，看一下我的脖子。”
黄濑靠近了看，“脖子？怎么了吗？”
“没有手掌印之类的吗？”
“没有啊，干干净净的。”
青山放下心来，“昨晚鬼压床了，身体动不了脖子被掐着，差点以为自己死了。”
黄濑赶忙捂住她的嘴，说：“大早上的，比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没事的啦。起来准备准备送你去车站吧。”
“哦好。”
两人收拾了一下，吃过早餐后出了门，谁都没有注意到，睡觉前还紧闭着的窗户被打开了。
10
青山到学校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人，时候太早，她到操场上溜达。秋天，地上满下子落叶的尸体，着了露水的缘故并没有那么干脆。
坐在台阶上，能看到一对情侣隔着铁丝网接吻。
——啊，真好呢。青春。
在心里棒读的青山重新将视线投向别处，云雀的身姿坦然出现在视野里。
云雀这人一向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晚上睡不睡觉。人人都怕他，被追打次数多的青山反而没有那么胆怯。
……才怪咧！
她一介凡人，轻而易举就会对疼痛妥协好吗！
她看到了云雀，云雀却没看到她。寻着云雀的视线望过去——噢，那对情侣要倒霉了。她不知道有没有“禁止在学校里进行亲密动作”这条校规，透过云雀的眼神八成是有的了。
她再看向那对情侣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看向云雀，他也不见了。
她拍拍屁股起身走人，没走几步就被截胡。
“青山前辈，可以打扰一下吗？”柔软害羞的女孩子说话柔柔的，彰显一身好脾气。不像她，头发软，倔性大。
又来了。
青山能猜出个八分是什么事情，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容。
大家告白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这次的女生却让她感到了压力。
女孩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里是我的全部身家性命，我希望它能够被最喜欢的人妥善保管。青山前辈，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她的深情是青山承受不起的。
所以她能怎么办呢？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她却要为这份深情道歉。说对不起，我接受不了这份感情。
女孩鞠了一躬，眼里含泪地跑开。
她多无辜，看上去反而是她的错。
她一路乱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校门口。习惯是多可怕，像是重新编制一道基因，黑灯瞎火也能找到那条路。
草壁等在那里。确切来说不是有意等她，只是她要着重注意。
他拦下青山，说：“回去，不要破坏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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