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位艳姬大人还有如此过往，开口问道：“艳……不，我以前是这里的神女？”。
“是的，现在掌管神社的御影大人是您的兄弟。因为当时村民们认定您被妖族迷惑，认为您的名号已不洁，所以御影大人将神社改名为‘御影神社’。”
“你可知道我以前有没有和什么妖怪有很深的爱恨纠葛？”我急切地问她，想要从她口中得出什么秘密来。
她细想了一下，回：“实在抱歉，过了两百年，我已经记不清了。您从来不会对我们讲您的私事。”
“是这样啊……”我低吟一声，倒也并不失落。
小蓟在一旁安静聆听，一头蔷薇色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艳丽。
“小蓟不知道大人在这么多年里发生了什么，但小蓟和婆婆一直都等着大人的出现，等着大人回来。您曾保护过我，教育我。小蓟一生都不会忘记大人的恩情。”她背过手变出一朵蔷薇。
“是个好孩子。”我接过蔷薇。
原来是花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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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几刻钟，我起身作别，小蓟送我到门口。
“大人真的不再多呆一会儿吗？”
“嗯，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我拿过门边的伞具。
“小蓟还能够再见到大人吗？”她眼中泪光闪烁，小心翼翼的问我。
“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瞬间她的眼眶更加湿润了。
我安抚她，道：“别担心，我们的生命那么长，总会有再汇的一天。”
“大人走后，我会很寂寞很寂寞的。但哪怕婆婆不再轮回与我重逢，小蓟也会努力学会和孤独好好相处，让婆婆走得安心。”小蓟隐忍住不哭，坚强地对我说。
而我惊骇于婆婆不再轮回的事情，问她：“婆婆不会轮回了？为什么？”
“婆婆每一次都是伴着母亲的死亡降生，可以说是婆婆的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婆婆的新生，婆婆已经经历过六次人生，她想要让自己从未蒙面过的母亲感受生的幸福。”
“那该怎么样做才能换取母亲的性命？”
“唯有在母亲体中，作为胎儿时自杀，才能够挽回。但受青金石的影响，婆婆会坠入地狱，受尽责难苦痛。”
我无法言状，心中渐渐弥漫起名为悲怆的情绪。
到底是看透了生命的本质，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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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又下起雨来。
大天狗像是等了我许久，老远就看到他倚在门口。他看到我走来，撑伞来接我，我们俩走在一起，回到前殿。
他问：“你有没有碰到什么坏人？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被雨淋湿？”
我白了他一眼，“你担心过度了，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活了几百年，你活了几百年，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孩子啊。”他围着我看了看，确定我是完整的出去完整的回来。
“你还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呐，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一声‘爹’？”
我好像戳中了他的软肋，大天狗颤抖了一下，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表情。
我也无心气他和他拌嘴，挥挥手走到缘廊，大天狗跟着我一并坐下。
我有许多话想说，三番欲言又止就是不知从何说起，他看我这样却是惆怅更多，只等着我开口。
到底，我还是端正了坐姿直面他，问：“你听说过‘艳姬’这位神明吗？”
问出口的瞬间，大天狗的身体像是龟裂开一个小口，在雨声中无声地彻底改变，成了玫瑰香般不可言喻的存在。
令人可怜可悲又可爱的存在。
“你……就那么想知道？”
“当然。”
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又在眉尾堪堪撇下艰涩，思忖斟酌半分终是吐言道： “艳姬是御影的亲人，五百年前便掌管这里。我在京都之役中受了重伤，一直是她在照顾我。伤好了后我回黑夜山，期间也多有来往。她爱自由，作为亲近人类的神明一直都很忙，偶尔空闲下来就拉着我到处游玩。她时常抱怨是神明的身份约束了她，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依旧用绵延不绝的爱护佑世人。”
“她爱世人，却被所爱背叛。你知道吗？那些人拿着火把逼迫她，那天的勾月、从人心地狱烧起的火光、血液流进的河水、爱与恨皆为红色。”
“她在这里被迫活着又被迫去死，从不自由，至死也不。对她而言，神的身份从来不是祝福，而是诅咒。生来带有与自身立场对立的责任使命压在身上，可怜吗？可怜。她做出的唯一反抗是来生为自由的妖。她做到了。”
他说完了，像一块落水的铁块沉下去静默在不见光的悲楚中。
我在他不值一提，连一点水花都压不出来的悲楚中清楚地意识到完蛋了。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我在淋不到雨水的地方感受到冷意，鲜血是液体花，在血管里缓慢凋零，每次呼吸都格外艰难沉重。遵守道义的人被道义困住，就像冬天因为雪而干净而肮脏，争议事实真相的对错没有意义。死了的人像几百年前战国时代中的巫女传说一样活过来。我是艳姬的转世降生，身体里有她褪色的灵魂。
我现在唯一想确定的是大天狗的态度，他在乎的到底是前世的艳姬，还是眼前的我。
在此一搏了。
我手中握着回旋镖，用力地抛出去：“大天狗，你是怎么样看待我的？”
你如何看待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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