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村里只有早上的一班车去镇上,然后才能转车,陶修提前跟陈叔那边说了一声,可能会迟点去上班,但是一大早还是要起床。
陶修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他没想在琴堂这里出了问题。
钟启师父给怀表上了一些备用的零件,让他仔细研究一下这块怀表的工作原理,然后就把怀表丢给他了,陶修拿着怀表出门的时候,就看到琴堂坐在床上看着他。
陶修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还是没有办法复原而感到难过,于是只好过去安慰,谁知道琴堂微微抬头看着他,认真道:“陶修先生,我这副躯体苟活至今已是难得,我不期盼能够快速复原…”琴堂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尴尬道,“只是,我想请问先生,那铁皮一般的大箱子,可不可以不坐?”
……
搞了半天是怕晕车?
陶修翻了个白眼,毫不领情的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起来,严肃道:“那可不行,上班迟到太久是要扣钱的。”他看琴堂不懂,只好补充道,“扣银子。”
琴堂抿了抿嘴,半晌顺从的跟着他出了门。
陶修在你钟启的房门口敲了几下门,发现他师父完全没有起来的迹象,心中哀叹那个肯早起给他做早饭送他出门的师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偷偷摸摸在师父的工作台下面压了一千块钱,这才偷偷摸摸的走了。
琴堂手臂被拉着跟在后面,见状疑惑道:“你为何要将那红纸放在那里?”
陶修解释道:“那就是银子,一百两呢!”
琴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着陶修出了门。
因为入冬了,天亮的特别晚,出门还是一片漆黑,陶修用手机打开电筒照着前面的路,琴堂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让陶修奇怪的是,琴堂刚开始对于他拉着手臂这件事还非常不高兴,但是这个时候却意外的离他很近,似乎是一直紧紧依偎着他一般。
上车之后琴堂的表情一直很不好,陶修估摸着他是想到曾经被大巴车控制的恐惧了,安慰他道:“你别怕啊,你坐着,待会我给你把窗户开着,很快就到了。”
琴堂依言坐下来,然后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般触觉,倒像是家中的软垫一般。”
陶修笑笑,还准备说什么,突然司机担心道:“小兄弟,你在跟谁说话呢?”
……
陶修只好全程闭着嘴,看着琴堂没坐一会开始表情痛苦,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颠簸了好几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到了市里的车站,琴堂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几乎站都站不稳,陶修见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忍心,于是决定把他送回家,自己再去上班。
将琴堂送回家之后,陶修将那块怀表丢在卧室中的工作台上,然后对躺在沙发上的琴堂嘱咐道:“虽然你现在能碰到东西了,但是那些你没见过的还是别用哦,我把电视给你开开,你要不就睡觉要不就看电视。”
琴堂虚弱的点了点头。
陶修看着他闭着眼睛微微侧着脑袋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画中出来的仙人。
琴堂在陶修关上的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深沉的金色,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陶修的卧室走去。
那块怀表被陶修安安稳稳的放在一处馒头大小的白色软垫上,金色的表壳泛着幽暗的冷光,琴堂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握了握手掌。
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床上,将长衫掀开看了看,两条修长的腿踩在地上,琴堂抚摸着那另外一条颜色稍显暗沉的腿,眼中非常冷静,他将两只手平平的放在膝盖上,张开五指又合上,重复了几次发现除了有点无法用太大的力以及颜色暗沉之外,和正常的手是没有区别的,就和他那条腿一样。
琴堂当然不是天生残疾,但是他在这里恢复意识之后,他就保持着这残疾的躯体苟延残喘着,他无法触碰那块怀表,否则他早就将那块怀表给摔的粉碎。于是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那块怀表蒙尘,看着自己的躯体腐烂。
真是煎熬。
他昨天在陶修的老家,听陶修师父说给换上零件的时候他就有了隐隐的感觉,他准备和陶修说的,但是却忍了下来,陶修一走,他突然感觉到浑身发痒,等他回过神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完整了。
除了那半张脸。
琴堂站在镜子前将脸前的头发全部拢到耳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明明笑容没有错,却因为那半张可怖的脸,将他最后一点可以表达善良的方式都完全摧毁。这里的镜子比自己记忆中的黄铜镜要更加清晰,琴堂伸手摸着脸上那腐烂的碎肉,右眼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完全被熏得漆黑,眼眶周围的肉被挖掉大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眼睛挂在眉毛的下方。
完全是恶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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