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疑惑道：“这里是……”
蓝忘机道：“此界乃女修住习之所。这段时间，先住这里。”
顾心恍然：“怪不得，我求学那时候都是扮的男装，整天混在男修那边，难怪没有来过。”
蓝忘机看她一眼，没有说话，顾心毫无所觉，摸了摸下巴，又故作遗憾地道：“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让我住在静室呢。”
蓝忘机：“……”
他霍然转身，雪白的耳垂霎时变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出声道：“顾心——”
顾心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道：“逗你的啦，别反应那么大嘛。再说了，咱俩在安阳的时候又不是没有住一起过，羞什么。”
蓝忘机道：“不要随意和别人开这种玩笑。”
顾心道：“你又不是别人。好嘛好嘛，我知道了。”
她伸了个懒腰，冲蓝忘机挥挥手道：“行啦，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蓝忘机“嗯”了一声，目送着顾心走进了小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缓步离开。
***
大约是御了一天剑真的有些累了，顾心进了小筑先寻到卧房，几下踢掉靴子倒头便睡，等月近中天了才悠悠醒转。
原因无他，是被饿醒的。
除了白天的时候在蓝曦臣那里饮的那一杯茶，她今日一天可谓是水米未进，这会儿早就饿了。可等她翻遍了这紫竹小苑，才发现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厨房，甚至几案上除了一壶清茶外连些水果点心都没有，整间房子那叫一个干干净净，饥鼠扫荡都未必有这么绝。
蓝家人都是饮露喝风的吗！
顾心在心里哀叹一声，最终还是饿的坐不住，决定偷偷潜去饭堂后厨找些东西吃。
丢脸就丢脸吧，她心酸地想，反正从前又不是没有和魏无羡他们偷偷干过，总比饿死在云深不知处要强。
可大约实在是太久没有回来了，又或许是此地太过陌生，顾心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走了半天，半点饭堂的影子没见，却是转悠到了一处小筑前。她也不知道此地是云深不知处的哪个偏僻角落，只觉此地人烟稀少，院墙独立，唯独屋子之前种满了紫色的龙胆花，花朵娇小，花色冶艳，夜色下细细观来，分外惹人怜爱。
这里是……
顾心心头微怔，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声音道：“此处乃龙胆小筑，是我和忘机的母亲当年在云深不知处的居所。”
顾心回首道：“泽芜君。”
蓝曦臣手持裂冰沐于一身月光下，与蓝忘机有九分相似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与蓝忘机截然不同的温润柔和。他走上前来，温声开口道：“顾姑娘为何深夜在此，可是睡得不习惯吗？”
被人当场抓包，还是被宗主给抓了包，顾心尴尬非常，简直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她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很不好意思地道：“我有些腹饥，那什么……睡不着，这才……”
蓝曦臣一怔，当即失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准备不周了。一会我便让弟子送些吃食过去，还望顾姑娘勿要见怪。”
顾心赶紧摆手道：“不不，还要请泽芜君勿要怪罪我贸然夜游之事才是。”
二人接着闲谈两句，顾心尴尬之情稍解，她见蓝曦臣嘴角虽惯常噙着浅浅笑意，可那笑意却未及眼底，眉宇间显见一派忧思，犹豫片刻，还是道：“泽芜君也深夜未眠，可是在忧虑金光瑶一事？”
蓝曦臣一顿，半晌，却是苦笑道：“的确。”
顾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该说的话在白天之时都已经说过了，剩下的只能期望蓝曦臣自己想通。二人沉默片刻，静静地看龙胆紫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蓝曦臣指尖摩挲着裂冰，忽然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事，我希望顾姑娘能够明白。”
顾心道：“什么？”
蓝曦臣道：“顾姑娘应当知道，我父亲常年闭关，母亲又过早仙逝，我与忘机，几乎是由叔父一手带大的。”
顾心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但还是点头道：“这个我知。”
蓝曦臣道：“忘机这个人，从小便是很固执的，只要认准一件事，一个人，便不会回头。母亲走后，他仍然坚持每月来这里，不哭，也不闹，谁劝也不走，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坐在廊前，好像只要他一直等下去，那扇门就会再开一样。”
顾心顺着蓝曦臣的目光望过去，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小孩，束着抹额，独自一人坐在廊下，沉默而执着地等一扇永远也不会再开的门。
她轻声道：“蓝湛那时候多大？”
蓝曦臣道：“六岁。”
顾心一怔。
经久的回忆因为蓝曦臣的这一句话而骤然翻滚起来，初遇之时的对话犹在耳畔，而她也第一次透过重重光阴，触摸到那迟来十年的苦难。
——“你妈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家母……不在。”
——“不在？”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已经没有了母亲，而他口中的“不在”，也并非是她以为的暂时离开，而是……死别。
顾心只觉心脏瞬间被人揪紧了，她回忆着小时候蓝忘机发红的眼睛和拼命压抑的眼泪，几乎要从心底生出一种奔回过去的冲动来。她想抱抱他，告诉他那些痛苦她都懂，他可以在她怀里哭而不必忍耐，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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