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只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什么？！”
她顿了顿，虽然明知这样说是很失礼的事，但一想到这是蓝湛的父母，还是忍不住道：“泽芜君，恕我直言，这样……不对。很不对。”
蓝曦臣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对吗……”
顾心道：“不对，当然不对！”
她斟酌片刻，开口道：“我知青蘅君既没办法原谅杀死恩师的凶手，但也不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但恕我冒犯一句，在我看来，青蘅君最后的做法，却是最不应该选择的做法。他这样做，只会让双方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折磨自己，折磨您母亲，也……折磨蓝湛和您。”
蓝曦臣神色微微茫然：“那顾姑娘觉得，怎样做才对？”
顾心道：“若是我……”
她下意识把蓝忘机的面容代入到脑海中，然而大约是这一抉择实在过于艰难，下一秒她便立刻将他从脑海中驱散开来，思忖片刻，郑重道：“若是我，不会杀那害我恩师的凶手，但也不会娶她过门，只会从此死生不复相见，相忘于江湖。”
静默片刻，蓝曦臣苦涩笑道：“顾姑娘，你果然……同我们是不一样的。难怪……”
顾心疑惑道：“什么？”
蓝曦臣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看了看廊下的龙胆花，轻声开口道：“可惜父亲他……终究是难以像顾姑娘你一般洒脱。”
“我和忘机出生后，立刻便被抱出来交给旁人照料，稍大一点，便交给叔父教导。叔父他本就性情耿直，因为我父亲的事更是对我们格外严厉，我们每个月只能见到母亲一次，就在这座小筑里。”
他看了看那座小筑，像是勾起了久远的回忆：“我和忘机……从小到大，每日都要背负着繁重的课业和他人的眼光，每月能来一次小筑看看母亲，便是最开心的事。忘机也是如此，即便他从来不说，可我明白。”
“可是有一天，叔父告诉我们，不用再来了。
“母亲她……不在了。”
蓝曦臣握紧了裂冰：“但是忘机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叫‘不在’。他这个人，从小便是很固执的，只要认准一件事，一个人，便不会回头。被叔父说过之后，他仍然坚持每月来这里，不哭，也不闹，谁劝都不走，即便是后来知道了母亲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也依旧是那样一个人静静坐在廊下，好像只要他一直等下去，那扇门就会再开一样。”
顾心顺着蓝曦臣的目光望过去，仿佛能依稀看见当年那个小孩，束着抹额，独自一人坐在廊下，沉默而执着地等一扇永远也不会再开的门。
她轻声道：“蓝湛那时候多大？”
蓝曦臣道：“六岁。”
顾心微怔：“六岁？”
蓝曦臣道：“怎么了吗？”
顾心顿了顿，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像是经久的回忆因为蓝曦臣的这一句话而骤然翻滚起来，初遇之时的对话犹在耳畔，而她也第一次透过重重光阴，触摸到那迟来十年的苦难光阴。
——“你妈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家母……不在。”
“不在？”
……原来他那时候说的“不在”，是这个意思。
不是不在家，也不是她曾以为的短暂离开，而是……
死别。
顾心只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紧，她回忆着小时候蓝忘机发红的眼睛和拼命压抑的眼泪，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种想要逆转时光的冲动来。倘若她那时候能抱抱他，告诉他不要怕，那些痛苦她都懂，那么……是不是多少也能弥补一下他的童年，让他不至于只能沉默地等，等一扇永远也不会开的门？
她总是可以陪着他的，她总是可以的。
不用再背负那沉重的身世，不用再强迫自己当那劳什子的世家楷模，而是开心快乐的活，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
不。
她不行。
她以为的一辈子，其实只有一个月。突如其来的分离隔开了两个世界，在失去母亲不过两年后，蓝忘机……又失去了她。
整整十年。
沉默片刻，顾心哑着嗓音开口道：“泽芜君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什么？”
蓝曦臣转身，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只是想让顾姑娘知道，除了母亲，忘机还这样等过一个人。”
“那个人是你。”
顾心有些反应不能：“……我？！”
蓝曦臣道：“是，等你。”
“顾姑娘可能不知道，忘机八岁那年曾在夜猎试胆中失踪过一次，我们在他的失踪之地发现了一个上古传送阵法，族中长老为此日夜钻研，本想破解法阵以救忘机回来，可没想到忘机最后自己回来了，并且身着奇装异服，连抹额都不知所踪。”
直觉告诉顾心蓝曦臣此刻把蓝氏抹额单独提出来定是有其他特殊含义，可她此刻心神紊乱，早已顾不得许多，只有些激动地追问道：“然后呢？！”
蓝曦臣道：“忘机回来之后，我和叔父皆问过他到底去了何处，可他只字不提，只道是有贵人相助，并且在得知阵法的存在之后，说要破解它。”
顾心只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可他那时候才八岁，怎么可能……”
蓝曦臣道：“的确不可能。所以，他坚持了十年。”
顾心怔然：“十年？！”
蓝曦臣握紧了裂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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