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听宫闱隐秘,乃是死罪。”她并未想要范仪的回答,只收起原本裹挟了春风的嗓子,勾了勾一侧的唇角,眼神亦渐渐凉了下来,“若是构陷皇室,则罪加一等。”
她将搁在桌面上的手收回,仿佛是在望着范仪,又仿佛是在望着底下那些不安分的臣工:“大人同本王说道之前,想必早已将自个儿九族的人头拎好了。”
她的警告含着薄怒,敲击着文武百官不堪重负的腔骨,范仪望着她,听着耳畔众人刻意压制的呼吸,这才觉出了些不对来,时至今日,范氏党羽竟无一人上前复议,令他在与李栖梧一坐一站的对峙中竟显出了些势单力薄。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压下心头的狐疑,硬声提醒道:“王爷,圣旨已下。”
若是李栖梧应了旨,则拱手让权,若是不应,便是公然违逆,自有后招。
李栖梧瞧了他半晌,又望了一眼将龙袍攥得紧紧的李长延,这才又侧脸开了口:“既然大人对本王的行踪如此感兴趣,那么本王不妨说给大人听。”
她的言语里明明白白写明了请君入瓮,好似相当遗憾他的莽撞。
她看向下方,略略提了音调,权势加身的威仪肉眼可见地一寸寸苏醒:“本王当日确实另宿别宫,只因宫里头出了一件大事,此事事关国体,为免震荡超纲,本王并未明言,如今——徐公公。”
她棱角分明的下颌往徐之辅处轻轻一扬,徐之辅躬身领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是,当日一早,奴才照例整理皇上的书房,却发现,发现圣上的玉玺失窃。兹事体大,奴才当即禀报王爷,王爷当日同皇上一夜未眠,彻查此事。”
众臣惊疑,范仪胸腔一震,极力听明白徐之辅的言下之意。
李栖梧分明的美人筋轻轻一收,将问句抛给了徐之辅:“当日是何日?”
“二月初三。”徐之辅回道。
李栖梧冷淡一笑,撩着眼皮将眼神逡巡至范仪处:“那么本王还有最后一句要问大人,敢问大人加印盖章的檄文右下角,日期写的又是哪日?”
未等范仪言语,徐之辅便接口道:“回王爷,方才奴才瞧的时候,是二月十五。”
“放肆!”
压抑了几个时辰的怒意终于悉数释放,将烛火的幽冥横空切断,雷鸣般炸响在压抑的大殿上空,桌面的折子被挥下来,一路滚下阶梯,毫无生气地落到范仪的脚边。
“十六卫听令,”李栖梧阖了阖飞扬的凤目,居高临下地睥着阶梯下的紫色官袍,“给本王搜!”
十六卫仿佛早便围守在殿外一般,齐刷刷小跑而来,将大殿团团围住,统领邵辰接过李栖梧抛来的游龙令,拨了一队人马往范府飞马而去。
十六卫在李栖梧手头?范仪的胡须几不可见地颤栗,倏然看向坐上的皇帝,李长延的脸庞在旒冕和烛火的保护中难以窥探,同样身居高位的李栖梧却能清晰地看见范仪的下颌咬得发紧,苍老的血管仍在不甘地跳动,仿佛以此才能证明些许生命力。
着甲佩剑的邵辰不到半个时辰便回了殿,他跪拜在范仪身旁,不慌不忙行过军礼,才将手中粗布包的物件呈上,徐公公同李栖梧对视一眼,上前接过,三两下挑开绳结,印入眼帘的正是那本该在紫宸殿的金龙玉玺。
“回禀皇上、王爷,玉玺在首辅大人后院假山的石下搜出。”邵辰抱拳道。
诸臣惊诧,连呼呼作响的帷幕都一触即发,范仪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阖着眸子扫了玉玺一眼,又扫了一眼李栖梧身后恭谨安静的苏紫檀。
“大人可知罪?”李栖梧终究开了口。
“檄文玺印乃皇上亲手所盖,臣不知罪。”范仪握住扳指的右手停在腹部,挺直的背脊却稍稍弓了下来。
李栖梧勾起左边嘴角冷冷一笑,将指头扣在折子上敲击了一圈,眼神同指头的响动一齐往座上绕过,最终停在李长延身后抖如筛糠的小张子处,询问得毋庸置疑:“那么,你可知罪?”
小张子瞪目如铃,灰白着脸被揪到殿下,似存了好几日的芹菜杆儿一样蔫儿了,磕头如捣蒜:“皇上王爷明鉴,此事……此事奴才实不知情!”
众目睽睽,他唬得要尿将出来,却硬生生忍住,包着眼泪望着范仪。范仪充耳不闻,仍旧是苦心经营的倨傲模样。
却是徐之辅开口喝道:“大胆奴才,若是不说实话,仔细你的皮!慎刑司的勾子可轻易不认人!”
徐之辅眼神一飘,几位太监就要将他拉下去,小张子的底下冒出腥膻的黄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嘶声喊道:“王爷!大人!奴才确实同大人有往来,可万万不敢做这起子诛心的事儿啊!”
太监将他的嘴堵了,众人却将他前半句话听得明明白白,悬而不决的预感终于坠地,堆落的烛泪也仿佛在昭示着一个曾经钟鸣鼎食,权势滔天的家族的油尽灯枯。
范仪的喉头一动,再是一动,眼神在小张子的余音里变得深远,却又缩了回来,巍巍然注视着台前的一方散尘。
李栖梧注视他半晌,幅度微小地摇摇头,忽而哂笑出声。
“让本王来猜猜大人还在等什么。”她撩袍起身,负手一步步踏下台阶,踱步到范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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