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慢慢变冷了，几乎每个人都穿上了大衣，往教室里这么一挤，空间都少了许多。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平时我们总会央求最后一节课的老师给我们提前一点下课，只要不是提前太多领导们是不会管的，但是并不是每个老师都对时间这么慷慨大方，比如谢老师。
还有十分钟下课，我们已经看见有人朝食堂走去，心根本就不在课堂上了，就在我们准备着等谢老师讲完这一题就喊下课的时候，二班跑了！
二班！方诚天天拿来说人家从来不提前下课的那个班！
“老师，到吃······”李玉光后面的半句被噎下去了，班主任突然出现窗户边上，一脸坏笑地盯着我们。
我们火速想通了前因后果——二班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是方诚给他们提前下课的！是他让人家去抢我们的饭的！！
“行了，”谢老师知道啥似的，把书一合，“今天······”
“不行！”吴莘凡和李玉光异口同声，“我们要拖堂！”
“对！我们不下课！”大胆的同学都跟着喊，明明是谢老师的课，眼睛却全盯着窗外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副“我看你们玩”的样子，抱着手从教室后门走到前门，讲台上谢老师笑得跟哭似的：“再晚食堂就没鸡腿了！”
“鸡腿有什么好吃的？我们要学习！”
“就是，我们喜欢上课！”
下课铃在我们示威一般的喧闹声中响起，谢老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以了，下课了。”
“不行，不准走！”
谢老师正准备迈下讲台的步子被活生生吓了回去，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终于出声了：“你们不饿，语文老师都饿了。”
“我们爱学习啊，我们又不会提前下课！”
那时候我以为，整个高中都会像中午那样快乐。
但是快乐，永远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
当天傍晚，晚自习开始前，李明远坐在罗嘉馨的位置上跟吴莘凡探讨她今天刚写出来的小说，说得有模有样的，一下是这个人物太幼稚了，一下是对话太简单了。
好不容易等到李明远撤了，肖洁又来了，但是肖洁可安静多了，特别温柔地用食指碰了一下陈尽的背，我很怀疑就这力度陈尽能不能感觉到，好吧，他感觉得到，陈尽回过头去，肖洁两边嘴角向上扬，还真是笑不露齿，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了陈尽。
我这个方向，只能看到陈尽的后脑勺，还得头也不转只靠眼睛斜瞟，手上还拿着今天下午发的化学试卷假装我在认真学习。
肖洁没有停留，她和陈尽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谈，但是我能感觉到，陈尽的心情好了很多，而且过去的那几年，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但我的心情也从没有这么差过，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要咬咬牙把陈尽拖到厕所里，告诉他我不喜欢他跟肖洁这样眉来眼去的，然后用我积蓄了好几年的力气去吻他，撕咬他，把他一口一口吃进我肚子里。
但还好，我只需要十秒钟就可以掐死自己这些疯狂的念头。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说了一件事，成绩好的同学可以选择下个学期到高三的班级里插班，提前一年高考，如果高考不理想还可以回来原来的班级继续学习。其中的操作很是复杂，我没有听，只有年级前二十才有选择的余地，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能去，我也不去，我的陈尽和吴莘凡都在这里呢，我上哪儿去？
但我没有想到，吴莘凡要去。
“莘凡，你真的要去啊？”罗嘉馨一下课就问。
“少熬一年，难道不好吗？”她像是找到了什么能脱离苦海的好办法，“这样我就能多一年时间写我的小说了！”
她实在是太天真了，一点都看不清这里头的门道，跟她关系好的人都不大希望她去，李明远也跑过来了：“你这样去复习不够也考不好啊！”
“考不好我再回来复读啊！”
“你这么想当复读生吗？”
“哎呀，我去看看嘛！”听她说得多轻巧，像去看个热闹似的。
李明远正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要想，你都没有把所有的内容学完，你去了怎么可能跟得上高三？如果你过半年再回来，那时候我们已经把所有内容都上完了，你就什么都不会了，得不偿失啊吴莘凡，再说了，你想想我，想想你程博哥，想想小胖陈尽和嘉馨，你舍得我们吗？”
“就是，”程博朝吴莘凡摇了摇头，眼里头那点宠溺真有点她亲哥的味道，“别去。”
可是谁能说得动吴莘凡呢？“我要去。”
我和陈尽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也许是我们都已经太了解吴莘凡，干脆省点力气。
我低着头，往陈尽身边靠了靠：“你呢？你去不去？”
陈尽手里把玩着肖洁给他的那颗糖：“不去。”他的眼睛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除了学习和做题以外能让他感到快乐的东西。
我和吴莘凡给过他很多很多东西，都比不上肖洁的一颗糖。
我说不上应该开心还是难过，他说了我想要的回答，但却不是因为我。
我在心里看得最重的两个人，各自做了决定，却没有一个是因为我。
晚自习最后一节，走读生都回家了，也没有老师来坐班，大家很安静很自觉地写作业，我跟罗嘉馨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吴莘凡身边，在稿纸上写字问她以后还要不要每周一起吃一次饭，就像从前没有同班那样。
她想也不想，就在纸上回ok。
她低着头用MP5看下载好的电影，像是敷衍我似的，我瞟了一眼，还是《无间道》，她喜欢梁朝伟，《无间道》看了至少二十遍。
我换了一张稿纸，把同样的问题写给陈尽，半分钟后，我感到陈尽的指腹碰到了我，虽然隔着衣服布料，我仍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我接过他递回来的稿纸，他说，看情况吧。
看情况吧。
我一下没了心情，幻想未来的心情，写作业的心情，和吴莘凡聊天的心情，所有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不想这样说，但还是要说，是吴莘凡的这个决定，最终导致了我们的多年分隔，我知道不怪她，也不怪陈尽，更怪不了其他任何人，到头来，竟不知要责怪什么。
“你看过《春光乍泄》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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