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学校组织我们拍了毕业照，我浑浑噩噩地等着别人来喊我，没有再去找陈尽，随他去哪就去哪儿吧。这次吴莘凡果然又坐了个更中间的位置，她坐在第二排中间，后面是班主任和谢老师，是真正的C位。我和程博站在最后一排，陈尽站在我们的前一排，摄影师调了好久位置，一会是这个同学被挡住了，一会是那个同学看不见了，我们站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开拍。
“来个高兴点的！”摄影师不断按下快门，口里念念有词，“大家活泼一点嘛，不要那么严肃。”
但是我没有高兴起来，依旧严肃着拍完了毕业照。
后来大家三三两两去拍照，我跟着照了几张，也没有避着谁，因为陈尽不在。三年前初中毕业，他一直想找我拍照，但是我总是躲，因为我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让身体起反应，或是忍不住一冲动就告诉他。
我以为，只要不说，只要我们依然只做朋友，我就不会失去他，但是我错了。
拍完毕业照之后，大家的浮躁心情可见一斑，喊热的声音一波赛过一波，难的题已经不做了，全都在看最基础的东西，吴莘凡捧着一本小说，兴奋地跟我说：“胖哥，我过完自己的高三了！”
我顺了顺她的马尾，轻声应她：“嗯。”
你的高三，本来就应该这样。
晚上在宿舍，大家开始讨论怎么处理书本，程博说烧掉，舍长说撕了，一个接一个的，声调越来越高，摆脱高三的疯狂图像在我们脑子里一页页翻过，我说：“其实可以当废纸卖给阿姨。”
“不！你这个不够刺激！”他们立即否定了我的提议。
行吧，你们想刺激的。
“考完了我先睡个三天三夜，然后再打几天游戏，到处逛一逛，就差不多出成绩了。”
“然后你就可以死了。”
“哈哈哈哈······然后我就可以来报名复读了。”程博口无遮拦地开玩笑，倒没有忌讳这回事。
“就算我考不好，我也不复读，打死我也不复读。”
次日，班主任提醒女生，如果经期对自己影响比较大，又正好在高考那几天，最好避一下经期，下午有几个女生请假出去了，我看见陈尽到肖洁身边说了些什么，大概也是这个事情，我看着这个男孩，我喜欢的人，他已经这么会体贴人了，我应该高兴，至少我喜欢的人，他这么优秀。
也许，肖洁是个好女孩，只是我和吴莘凡都没有察觉。
我拿着水杯到教室前方的饮水机去打水，矿泉水流进水杯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撞击在空荡荡的心上似的，我定了定神，绕向陈尽的位置。
他抬头看我，眼里净是单纯的疑惑：“干嘛？”
我一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一点：“以后可以买粉色或者蓝色的裙子，比白色更衬她。”
说了，说完了，就跟“祝你们幸福”是一样的。
说完了，我也完了。
四号下午，学校已经很安静了，只剩下了高三。五号中午，我们自己动手布置了考场，眼看着老师在几个门口上贴上封条，在周围拉起警戒线，吴莘凡的声音蓦然响起：“陈尽，胖哥，我们三个抱一个吧。”
陈尽没有犹豫，坦荡荡地走至她身边，只等着我过去。我不知该开心还是惆怅，机械地挪了过去，手伸出来一点又想着还是别了，这么一来手就扭扭捏捏地停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吴莘凡生气了，抓过我一只手揽到她背上，然后伸出她的双手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我们两个。
陈尽也一样，大大方方地张开手，从我肋下穿过，直达我的背，他手心的温度透过我的衣服传到我心上，我几乎落下泪来。
我不敢抬头，只看地面，抱着吴莘凡的手很稳，搭在陈尽背上的手却在发抖，我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没关系的，就放肆一次吧，反正我都祝福过他们了，我对自己说，手往下放了一点，或许没有，我没有确切的感觉，只知道陈尽依然那么瘦，背上没有一点肉，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把他养肥，如果没有，我希望他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陈尽，我喜欢的少年啊，我就要离你而去，就要远走他乡了，我喜欢你好多年了，说不定以后还是会喜欢你，但是我不敢说，你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太难了。
我不知道吴莘凡是不是察觉了我对陈尽的感情，她压着我们两个，非让我们抱了好久，但是不管她知不知道，我为此感谢她，莘爷，我的妹子，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陈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孩。
高考两天，我坐在陌生的教室里，周围尽是陌生的面孔，一个考场三十个考生，一个我认识的都没有，全是别的学校来的，我甚至连监考老师都没见过。我没有出现想象中紧张到睡不着或者是头晕肚子痛的情况，试卷上的题看着很眼熟，但是该不会的还是不会，踩着点把会写的写完，不会写的完全放弃挣扎，我不用上清北，也不用复旦同济，甚至不用985211，只要过了一本线就可以，这世界那么大，让我去个能看见雪花的地方就行。
两天很快过去，我们还没有马上离开学校，考试前班主任说考完的这晚还要在在教室里说些事情，大家一合计，良心银行还有钱，不如买了蛋糕和酒，玩个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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