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 韩冰暴跳如雷，他没想到潘子的自我毁灭倾向这个时候发作，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拖得动我？你他妈是要陪我死在这！你他妈陪我死这！你他妈让小三爷怎么办？”
“那老子怎么办？” 潘子双目通红，吼道：“你他妈有没有想过老子怎么办？老子只有三爷和你了，你他妈让我把你也丢在这？”
韩冰心头一震，他从没想过在潘子心中自己有这种地位。但他决不能让潘子死在这，他得让潘子想要活下去。
韩冰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冷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得出去，潘哥。因为三爷没死。三爷还活着。”
“......什么？” 潘子抬起的一只脚来不及放下，呆滞地看着韩冰。
“没时间了，潘哥。” 韩冰指了指洞顶，四周的白雾已经压了过来，“你只要知道三爷还活着，我亲眼看着他活着走出柴达木沙漠的。”
“我……” 潘子瞪着韩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啊！” 韩冰咆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走啊！”
“那，哥哥也走了。” 潘子这才喃喃道。
韩冰这才笑了：“小心点你那胳膊腿儿。要是同时碰了两个铃铛，嘿，保不齐你就得留下来陪我了。”
潘子艰难地扯出一个苦笑，缓缓回到铁链拉成的独木桥上，仿佛双腿有千钧重。
眼见潘子艰难地绕过几根丝线，韩冰忽然想起一事，喊道：“潘哥，我刚才有句话忘说了。出去以后，帮我转告小三爷，别给我修墓，也别给我立碑。”
“那怎么行？！”潘子一急，衣角勾动了铜铃。
“啪”地一声脆响，铜片四溅纷飞。
“人死魂魄散，气化清风肉化泥，要坟墓干什么。潘哥要是想我了，嘿，要是想我了……”
韩冰轻笑几声，忽然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从那小路来；小路上的毒蛇多，我怕咬着妹妹的脚。”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坐那火车来，火车上的流氓多，我怕妹妹被别人摸。”
“妹妹要是来看我，不要坐那飞机来，飞机上的大款多，我怕妹妹跟别人过。”
“妹妹要是来看我，一定要从梦中来。”
粗嘎的歌声伴着不时响起的枪声，潘子强忍着冲回去的冲动走到了水潭边。他回头望了一眼，黑暗中已经看不到韩冰的身影，只有那沙哑的嗓音还在唱着。
“梦中只有你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哈哈哈哈哈……”
随着一声轰鸣，粗哑的笑声戛然而止。
“大冰！” 潘子忍不住一把脱下防毒面具，朝着黑暗中大吼了一声。
白雾萦绕，潘子肺中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他咳嗽着，不死心地朝那个方向盯着。只是那个温和的声音没有笑着应一声“潘哥”。
戴上防毒面具，走下通往水中的楼梯，跳下水，再浮起，潘子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满是水潭的洞中，眼前是裹着五彩斑斓的土制防化服的队伍。隔着防毒面具，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气氛显得无比的凝重。
胖子口中喃喃地念叨着“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他在念往生咒，潘子猛然意识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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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韩冰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他眼角余光似是瞥到了一个人，手不禁抖了一下。子弹贴着韩冰的头顶飞了过去，擦掉一块头皮。巨大的冲力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但更震动他心神的是他看到的那个人影。
韩冰也曾听说过，一些九死一生老兵会经常看到战友的幻象，好像那些死人还生活在自己身边一般。
他曾经的队友，信佛的刀疤也曾对他说过，人在死之前会见到自己死去的亲朋好友。佛家讲，这叫妄执。但人是绝不能和亲朋好友走的，要等着佛菩萨来接。因为放不下妄执就上不了西天极乐世界。
但临死前看到原以为再不会见到的人，哪怕是幻觉，对于韩冰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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