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书目瞪口呆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摇头,想到当日的那场战斗,想到那一个个男女头领,想到那些鲜活的谩骂声,心里面五味杂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了晚饭时分,文璧让她穿戴整齐,去内院赴家宴。奉书在那里拜见了自己的婶母和堂兄——他们的模样她早就不记得了,今日再见,就像认识了新的人一样。规规矩矩地一个个行了礼,言谈举止也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桌上的菜式精致而不奢华,也就是些鸡翅尖、炖猪脚、蒸火腿之类的家常菜,全是江西家乡的口味。可奉书面前却是笋尖、豆腐、青菜、米饭。
文璧说:“他们没告诉你?你的病彻底好转之前,一点荤腥都不能沾。现在先委屈你,吃吃素。”
奉书应了一声。这话似曾相识……她记得在张弘范府里的时候,就曾听到下人们讨论,老爷吃的药里,万不能混入荤腥。到后来,也是那药罐里混的她的血,要了张弘范的命。
而现在,自己和张弘范生的同一种病,用的同一种药。是了,她现在彻底想起来,那药的香气也是熟悉的。
她听话地把自己的饭吃完,努力显得乖巧,假装不经意,问:“二叔,治我病的药,是哪里的方子?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呢。”
文璧似乎是没听出她真正的用意,随口答道:“也是你这丫头命大。我一个同僚家里有祖传的方子,专治你这种瘴毒。人家特意给抄了来,又嘱咐了不少事项,这才保了你一条命。”
奉书不动声色地盘算着。难道除了李恒那本医书,还有什么别的神奇秘方?就算有,又怎么能确信一定对症?
难道是李恒的医书被二叔发现了?那书确实从自己手中消失了。最后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了,是新婚那日,杜浒解她的衣服,那书掉了出来,让他收起来了。此后她神思昏昏,再也没注意过那书的去向。
可就算那书到了文璧手里,或是到了任何人手里,以它的损毁程度,没人能看清上面的字……所以那个“同僚”的药方,肯定另有渊源……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瞬。奉书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微笑道:“是二叔的哪位同僚雪中送炭,救了我一命?等过几日,侄女想去登门拜谢,不知可不可以?”
文璧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你一个姑娘家,哪能随便出门?——谢是要谢的,不如你修一封书信,跟人家说说你的近况,写几句感激的话,就成了。”
奉书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姑娘家,而是有丈夫的女人了。她还想说自己这几年抛头露面,早就不是什么深闺中小姐,随意出门也出过不知多少次了。可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活法,二叔肯定是不会赞同的。文璧显然也知道她变得“野”了,话里话外,要她重新适应府中的礼仪规矩。
至于给“恩人”写信……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可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其他的目的。前几日有小厮来叫她写条子报平安……
奉书知道文璧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是不少事情。她还知道,他瞒着她这些事,应该没有恶意。
她决定还是暂时信任他。于是点头同意他的提议,又问:“但不知我若写信,该如何抬头称呼那位恩公?”
还是转弯抹角地问“恩人”的姓名。文璧也不在意,随口道:“好好,你记着,救你命的,是江西宣慰司事散木辟大人……”
散木辟……奉书心里一道明光。这个名字好熟悉。是了,便是征剿杜可用义军的那个长官。义军队伍里,污言秽语的已经骂过他不知多少次了。可为什么是他……
文璧继续道:“色目人的名字难记,嘿嘿,散木辟……你要是记得困难,也不妨称呼他以前的汉名,叫他李大人,”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朝她微微一笑,“姓李,名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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