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幼主
“回禀殿下,小人呢,确实刚进宫不久,宫规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学。不过反正现在也没别人,”乔怀璧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让出了个位置给他:“殿下要不也来用膳?有句老话说得好,宁死也不做饿死鬼呀。”
朱宜铭瞪了他一眼,转身别过头,把自己从头到脚埋进了帷幔之中。
乔怀璧见他还在闹别扭,只得摇了摇头继续用餐。不一会儿,便听得长一声短一声,十分压抑的抽泣传了过来。
乔怀璧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不顾朱宜铭拼命挣扎,将其从帏幔中拽出。只见他两颊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让哭声漏出来。
乔怀璧是家中幺子,没有带弟妹的经验,小皇子这么一哭,倒教他有些束手无策。他呆呆地立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姐姐平日是怎么哄自己的,便伸手搂住朱宜铭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背。
“这里没有别人,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这句话一说可不得了,朱宜铭顿时就象那吹唢呐一样,声音嘹亮地号哭了起来。
感觉到对方的眼泪鼻涕全擦在了自己身上,乔怀璧心中一阵悲凉——要杀了他么?还是明天再杀比较好呢?
在五皇子一副赴刑场的悲壮表情用晚膳的过程中,乔怀璧没有找到下药的机会。他只好放弃一般地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炭火和自己的床铺。
大概是那个御马监太监根本没打算他在这里过夜,床铺上的棉被堪称清凉;屋子里的炭也少得可怜,且都是最下等的黑炭。乔怀璧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这帮看人下菜的宫人,一边盘算着要怎么度过这一夜。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人要东西,只是,直到有人过来收晚膳的碗盘,他才发现墨痕阁仅有的两个宫人全都是哑巴——这大晚上的,此处又偏僻,能找谁折腾呢?
乔怀璧歪着头站在屋子里,看着挨着自己不远处皇子的床铺,突然心生一计。他将自己的铺盖卷起,加到朱宜铭的床上,又抱起棉被挤到床边。
朱宜铭刚用完膳,便看到这个少年内侍蚂蚁搬家一样在挪床铺,在看清了他的意图之后,顿时十分不悦:
“放肆!怎么把你的铺盖放到本王的床上?!”
“哦……”乔怀璧停下正在铺床的动作,指着自己的床铺道:“殿下不喜欢的话,把铺盖全都移到那边床上可好?”
见朱宜铭捏着拳头,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乔怀璧心中升起了一种带小孩的不耐,他对着小皇子笑了笑道:
“外面滴水成冰的,炭火又只有这么点儿,殿下要是不愿意呢,自个儿去睡那边的床板。”
“你你……”朱宜铭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放肆,脸都气紫了:“你这欺幼主的刁奴!”
乔怀璧呵了一声,摇了摇头,自去洗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朱宜铭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未曾挪动,看着那撅着嘴偷看着自己的孩子,乔怀璧感到有些无语,他一边脱着外衫一边道:
“殿下还不去洗漱?真的想睡床板?”
朱宜铭低下头,抽了抽鼻子道:“……我不会……”
……
不会……
怪不得小皇子的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的,原来是不会……
带小孩,竟然这么累的吗……
乔怀璧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又放弃一般将外衫穿上了。
他将朱宜铭拉到隔间,倒上锅里还剩的热水,故作凶恶地说道:
“今儿呢就算了,殿下也不小了,以后要自己学会洗漱。这里不比长**,一应活计就这么几个人,怕是要忙不过来……”
说到这里,乔怀璧突然住了口。
“以后”……已经被内侍们预定要暗杀的人——这个孩子还能有“以后”吗?
*
乔怀璧预料的没错,这宫里大小粗细活计都是这几个人的,浆洗衣服刷马桶都得自己动手,好在院子里有口井,洗刷起来才不至于太冷。
因为忙碌了起来,第二天便飞一样到了傍晚,乔怀璧捏着酸疼的手脚,正想感叹一下在宫里做杂役跟在内书堂当差完全不同时,传晚膳的内使过来了。
那内使送完东西,乔怀璧按例将他送到门口,跨过门槛时那人突然转过头来道:
“乔内使,督公大人让我传话给您,说御马监已备下文牒和两匹良驹快马,今夜等着出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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