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烟火
更鼓敲了两下。
面前的瓷杯里装着一小杯温水,是朱宜铭刚刚要的。
乔怀璧捏着青花小瓷瓶,整个手心都是汗。
机不可失,要马上动手了。
将瓶子里的粉末倒进去,看着小皇子喝下,然后拿着腰牌出宫,逃离高墙中这个富丽堂皇的监狱,再乘着快马一路南下。
天高,水长,仿佛闻到了江水特有的潮气,耳边响过呼呼的风声……
手抖得厉害,粉末像雪一样地溶在了杯子里,乔怀璧吞了下口水,觉得胸腔里鼓动得快要跳出来了。
到底是多少才合适呢,太少怕不起作用,太多的话,会不会被发现……
“乔玉。”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让乔怀璧唬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瓶子掉在地上。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装作正在倒水的样子。
朱宜铭低着头,用脚尖踢着不知哪里来的一片枯叶,嗫嚅道:
“……你整晚都恍恍惚惚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乔怀璧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刚才的动作被看到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朱宜铭又道:
“你今天还在我这里睡么?我把床铺好了……”
乔怀璧眨了几下眼睛,心里七上八下了半天,才确定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动作。他胡乱应了一声,端起杯子跟着朱宜铭走进里间。
只见两只枕头角对角摆在一起,被子放下铺平,在枕头处还叠了一个凹槽,虽不算是多么齐整,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已经可以给高分了。
乔怀璧还在这厢懵懵然,小皇子已经脱了外衣,象初生的小狗一样爬到了被子里面。见乔怀璧一动不动地站着,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忙道:
“我自己已经洗漱完了哦,就你刚才发呆的时候……”
乔怀璧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能得皇上圣宠,看来并不只因为他是长子。
这孩子确实乖觉又会看眼色,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
“那……”朱宜铭伏在枕头上道:“你现在可以把水递给我了么?”
乔怀璧打了个激灵,手上的杯子瞬间好似有千斤重。
房间里不甚明亮,里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被若有若无的风一吹,便袅然似鬼火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幼时听了太多鬼怪报应的故事,乔怀璧觉得自己正站在缓缓洞开的地狱门口,涔涔的冷汗就从背上冒了出来。
此时窗外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色的火光,然后是一阵火烧的劈里啪啦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比刚才还要耀眼的彩光,几乎把房里都照亮了。
朱宜铭童稚心起,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便跑过来推开了窗户。
只见高高的宫墙内,约摸是武英殿的方向,烟火迸发成一朵朵五彩的花,又好似㶷烂的流星雨,一阵阵清脆的爆炸声在空中回响着。
朱宜铭看着天空喃喃道:
“……是谁?到底是谁在放烟花……”
乔怀璧赶忙过来替朱宜铭披上了斗篷,又趁他专心看烟火的时候,偷偷地将碗里的水倒在了地上,这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
第二日早上起床的时候,乔怀璧十分忐忑。御马监昨夜若是果真备下了快马,岂不是等了他一夜?传膳的内使待会儿过来,他要如何交待才好?
这么一想,简直是坐立难安。那焦灼感好比平日根本没温书,却马上要进父亲的书房背《论语》了一般。
然而,仿佛对方在和他开玩笑,这日根本没人来传早膳。乔怀璧无法,只得将昨天的剩饭菜拿到小厨房热了热,给小皇子对付了一顿饭。
墨痕阁虽离主殿略远,院外那条路却似乎是一条宫中要道。这一日,乔怀璧便不停看到有内使和火者们搬运东西,看上去象是要备什么重大庆典一样。
乔怀璧曾听人说,画舫爆炸案中,隆庆王尸骨无存,太后因此悲痛过度,自那以后便卧病在床,连之前预定的寿宴也暂缓延后。如今若是要办庆典,却是所为何事?
莫非太后的病终于好了?
临到晌午,一个十分眼生的火者用板车拉着数个酒桶,从墨痕阁的门口经过,乔怀璧见他独自一人,赶忙满脸堆笑搭话道:
“哥哥们今日好辛苦,这么忙是要准备酒宴么?”
小火者的脸上溢着喜气,擦了擦头上的汗道:
“你们还不知道么,去东南线抗海寇的齐将军昨日进京叙职了,打了个大胜仗啊!昨晚皇上在武英殿为他接风洗尘,明日太后还要亲自犒赏三军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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