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未及大地，连日光都是冷的。
指间升腾的烟雾在微弱的阳光下跳舞，白玉堂有一搭没一搭的抽一口、弹一下，进肺的少，白燃的多。
不是说抽烟就能灭了心里的难过和躁郁，只是找点安慰罢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装装样子不出声，也能被“批斗”一番，连带着整个公诉科给侦监、林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背锅......何况去年那评优的事儿错过了他就不在意吗？！
包检平时也是，大事特别重视，小节特别不拘，年龄大了愈发端着个语重心长的长者样子，到头来还得靠公孙来治治小子们......
你们白爷爷太惨，整天被搬来搬去地使，庭上又当矛又当盾的，庭下又背锅又被当鸡杀的，哼！
越想越气愤，联想到日常杂七杂八的小事，白玉堂都要彻底把自己绕进死循环了。
最终大概还是白五爷的自尊心作祟，想想职业生涯以来“建功立业”的光辉事迹，终归觉得五爷没那么废了。
白玉堂整烟缸里使劲儿一拧巴，恶狠狠熄了火，也扭断了烟头。
碾碾手指头上沾到的烟灰，拍拍衣领子，白五爷对镜左左右右地扭扭脑袋，下巴抬上抬下地观赏了一下丰姿。
嘴角带着五爷标志性的似笑非笑，桃花眼先给自己放下电，春光称不上大好，还是能意气风发一下的！
踱着步子溜达达出了洗手间，白玉堂正打算回去处理一下挤压了一个春节的案子，却没想到在走廊里硬生生又把自己的好心情给败了。
4
五爷哼着调儿，没怎么注意擦肩而过一人。
却是那人身上的味道顺着空气，肆意地冲进鼻腔。柑苔松香调，清新的大自然味道，白玉堂就算分手两年都能立马认出来的，刻在午夜辗转难眠的枕间、疯狂肖想的味道！
几乎是两肩分离的瞬间，白玉堂迅速转身，出手——健硕的手臂敏捷地钳住另一人套着烟灰蓝正装的肩头，而后手腕一紧，转向！
“嘶——”
“怎么是你？”
看清来者，见那人瞬时吃痛他便立马解开了控制。其实白玉堂想说的是“果然是你”，但开了口却拐成了“怎么是你”。
也好，省的暴露五爷的情绪。白玉堂无不自嘲地想。
展昭眉头皱起，金边眼镜下的眼神晦涩不清。
他感觉到了白玉堂肆意打量自己的目光，但说不清是不是心虚的情绪支配了自己的身体，使得他一直避开他的试探，微微扭过头，只留给他一截倔强又漂亮的脖颈。
展昭这样子是白玉堂从没见过的。
他从前最常面对的是沉稳如水的展昭，气质内敛，打扮却不拘谨。再是居家的展昭，放松的、温柔的眉眼，松松垮垮的居家服，释放着展昭不同于面对外人的另外一面，当然也适合让白玉堂冲动时深入手去做些什么。最稀罕的是展昭情动时，他本是那样压抑的，但偶有巅峰时刻难抑的情绪、温软溢出的呻吟，挖出的是埋藏最深的、只能给他一个人看的展昭。
本是阳刚男子，但那时的他眼尾流转的是世间万般女子都不及的绝色。
于是滴在枕间的汗水，包裹着展昭身上惯有的洗肺的大自然的清新，将这情愫一直留在白玉堂与展昭分开后缠绵悱恻的孤独床榻......
但今天的展昭看起来太拘谨了。
前额的碎发梳了起来，用发胶固定住，根根分明。两年前的蓝黑框眼镜换掉了，金丝边的眼镜显得展昭气质冷清了不少，也让整个面部的轮廓锐利了起来。冷淡的眉眼，紧抿的唇角......然后是这身蓝灰色的正装。
展昭从前几乎从不穿正装，只有在学术活动中能看到他鲜有的正装出席。平常无论是上课还是会议，基本上是休闲服出行。
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被拘束住的感觉，尤其是被领带紧紧勒住，那感觉像窒息......他也说休闲服比较符合他气质，打死都想象不出来有一天自己会穿着正装去上课去开会的样子......他还说，只有白玉堂最了解他，知道什么样的衣装才适合他。
白玉堂虚起眼睛，流露出一丝空茫：可两年过去了，你怎么穿上了西服，打上了领带？
若不是你的味道，我会不会再也认不出你来？
还有......两年前的那场争吵，走到今日是真的无法挽回了啊。
“白检，看够了没？我可以走了吗？”
展昭侧回头打断白玉堂这要往无休止方向发展的眼神搜刮。
白玉堂眼神一凛：“那不行，我还没......”
展昭毫不客气地打断：“不好意思白检我赶时间，您看没看够我都要走了，麻烦让一下路，谢谢。”
说罢展昭抬脚欲走，想隔开一段距离绕行。
“不可以。”白玉堂眼疾手快，拉住展昭手腕，“故人相见，还没叙旧就走？展老师有失礼数啊。”
白玉堂用了点小心思，他的手是虚握住的，展昭只需稍微用点力气就可以甩脱，但展昭没有。
“展老师”这称呼可真是陌生啊。展昭走神了一瞬间，心里有点讽刺。老情人过了这么久还沿用老称谓，是真的没再打听过他的生活还是故意拿往事挑刺儿？
展昭沉声，掩饰住内心有些失控的愤怒：“白检，都分手两年了还有什么旧好叙的， 您这‘长情’就留着感动自己吧。”
“还有，现在我是展律师，不是展老师。”
“抱歉，真的有事，展某失陪。”
展昭这回是真的下力气甩开了白玉堂的手，力道大的让白玉堂反吃一回痛，就连走的背影都透着绝对不留情面的意思。
“展律师”——这名号让白玉堂又见老情人时心里出现的难以描述的雀跃，一瞬间跌到了深渊里。
他背对着走廊尽头整面的落地窗，远远凝望着展昭终于消失的背影，毫不拖泥带水的。
一丝狠戾从眼神中泄出来，狠狠地剖开眼前的影子。
后背正午的春日打上来，可白玉堂感到了一股直窜而上的深深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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