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气势比不上盛夏暴雨，但今儿个邪门儿的紧，雷声滚滚，在荒山里听着很吓人。
章桀睡醒过来天已经擦黑。时间不算晚，因为阴天才显得特别暗。刘阳喜躺在旁边还睡着，衣服已经被小雨打湿一层。他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喜，下雨了，我们赶紧走吧。”章桀推醒刘阳喜，脚下没站稳滑倒在地，跌得尾椎骨疼，更觉得晦气。
“下雨了？”刘阳喜刚一睁开眼睛，没来得及醒困便飞快起身。天色暗，云层密度难以用肉眼判断。听声响，估摸一会儿雨势小不了。他背起书包，抓住章桀的胳膊站稳了：“赶紧走，都这么黑了。”
失算了，想着眯上十分钟就把章桀叫起来，结果他自己睡得这么沉，这都赶上傍晚的雨了。
也难怪，这阵子他跟老刘虽然闹翻了，可还得照常替刘家公司鞠躬尽瘁，另外还有俱乐部筹建的事也要跑。他日均睡眠没超过四个小时的时候，确实累得够呛。
两个人披上雨衣相随往山下走。雨天路滑，手机电筒照射范围有限，他们不敢走快了。一边走，章桀还操心会突然窜出不知名的深山动物攻击他们，没停过碎碎念。他声音不大，单在空荡背景衬托下尤为阴森空灵，加剧了陌生的恐惧。
“完了。”刘阳喜突然止步不前。他一扫刚才的轻松，严肃地说：“没路了。”
“怎么会没路？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儿啊。”章桀从刘阳喜背后冒出头。
“滑坡。”刘阳喜抬手指着前面，一派淡定：“这片儿没开发过，估计是松散的覆盖层太多，容易滑坡。我们走得离安全区太远了。”上山后就一直在走，一个下午，他们已经距离攀岩区那座山几公里远。
听刘阳喜说话不带波澜，章桀莫名觉得这遭遇不是什么大事儿，跟大门口挡了块儿砖似的，搬开就行了：“不是吧，绕过去不行？”他睁大眼睛辨认前面黑漆漆一片。
“走不了。”
前方塌陷的山崖凹下去一大片，雨冲在泥土上，还在往下淌黄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章桀终于开始发慌：“那怎么办啊？还有别的路吗？”
“不好说。”刘阳喜把探得太靠前的章桀揪回来，四处扫了一圈，差不多有了主意。
“我就说，爬什么山。平地上待着多好。现在可好了，要死在这儿了。”章桀贴着山边走，生怕一脚踩空再滑下去。
“那不能，有我在呢。”刘阳喜把章桀挂到后背反手护住，一只手开启省电模式以保持开机状态，便于搜救人员定位信号。“别靠山墙太近，不安全，挨紧我。我们先离开这儿，去山体稳固的区域。”
下雨天，深山里信号弱，两个人几度拨号失败。求救电话打不出去。半夜山里气温低，几番挣扎后手机电量以5为单位迅速下跌。章桀抱着手机暖在怀里，艰难地跟着刘阳喜往前走：“不关机就能定位到，你确定？”刚才休眠之前，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这么点儿，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正说话，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细长物体，吓得他赶紧躲开。待低头看清是根树枝条，他才回过魂来：“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哟，我桀仔都会用成语了。”
“你滚！我又不是文盲。”章桀贴紧刘阳喜的手臂，左顾右盼，十分不放心：“二喜，我们一直往里头走真的没关系吗？离我们进来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来路给切断了，那片安全区我们走不过去。在这儿停太久万一头顶的泥滑下来，给你闷里头就得活埋了。”
“怎么给你说得这么吓人。我看这山挺结实的啊。”章桀仰头看上去，十分怀疑这个说法。但刘阳喜神色凝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就住嘴了。忽又想起另外一件要紧事，他贴得更紧了：“二喜，这山里头真有蛇吗？”
“肯定有啊，蛇虫鼠蚁，必备的。”刘阳喜一本正经地吓唬他，以此转移他注意力：“所以说跟紧了，不然一会儿跳出个什么毒物咬你屁股上，就没得救了。然后你就能变形成小怪兽了。变个蝎子精什么的，肚皮贴地爬下山。刚好我还能搭个顺风车，骑着你一块儿走。”
“什么时候了，你还编这种瞎话吓人。”章桀一开始信以为真，吓得瑟瑟发抖，听到后半截才知道受了骗：“真是不靠谱。跟你一块儿净没好事。还是乾坤好。再往里走，我怕乾坤过来找不到我们了。”
“我们去那边儿。”刘阳喜突然停住，指着下方不远处的山角：“山体稳固，沿山的岩洞能站人。”他转身凑得离章桀很近，收起刚才的不正经劲儿：“但是那儿过去有一段路很窄，看见没？你抓紧我，我们走慢点儿。”
下过雨后，草地比平常更滑。章桀鞋底抓地不牢，只能一步走一步挪，不敢歪身儿。
“不着急，慢慢走。”刘阳喜再次放慢脚步，抓紧他的胳膊掐得肉疼：“走快反而危险。”
“嗯。”章桀迈出一步踩在黄泥土上，水洼陷下去，底下一片腐烂的草根相连，连泥带水全滑了出来：“哎哟，妈呀。”
章桀侧摔在地，趴到了斜坡上，身子止不住往下滑，扯得大腿根儿小腿肚连着疼。刘阳喜迅速反应过，扔掉手机抓住了旁边的树干。他一只手拉着章桀，咬牙撑着，尽力平衡脚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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