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钺在一片潮热中醒了过来。
摸过手机一看，凌晨3:17。
他扯了扯内裤——是许久没有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前的征兆。
为了不惊动室友，他没点灯，借着窗外路灯的光摸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打开柜门，手探向最深处，摸索出一个冰凉的小针管来，然后伸出手臂把药推进静脉里。
他的血管又细又滑，连经验老到的护士在第一次给他注射时也免不了边叹气边拔出针头，然后重新试验。而迟钺为自己打抑制剂这件事，每月一次，从他第一次**起，已经连续打了六年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是自己最好的医护人员。
针管按老规矩套上玻璃壳扔进包里，必须每月拿回家销毁掉才行。做完这一切，他摸黑进了浴室，换下黏糊糊的内裤，把自己清理干净，才又躺回床上。
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养足精神。迟钺在黑暗里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报数！”
“一！”
“二！”
……
“十九！报数完毕！”
九月初的清晨并没有清爽多少，早上八点，阳光已经把新生们烤得大汗淋漓。
迟钺笔直地站在第一排，皮肤的灼热感并没有打消他内心的激动。终于，努力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站在军校的操场上。对于迟钺来说，成为一名军人，已经不是他的使命，而是像“人靠氧气活着”一样，变成一种常识和生存本身的含义。
迟钺记得小的时候，每个周末，自己和哥哥都会在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吃完早餐，八点就站在庭院里，等待父亲训练的哨子声响起。在每一个应该被拿来浪费的周末午前时光，只有他家，永远交替着口号声和脚步声。那些训练的日子可以追溯到很久远以前，久远到在迟钺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日常。
现在踩在这片橡胶地上，对于迟钺来说，就是他努力过最好的证据。
“成为军人，是你们的宿命。”父亲对自己和哥哥这样说着。
教官从嘴里取下叼着的哨子，一双鹰眼在队伍中来回打量，问道：“谁没来？”
班长向前迈了一步，对着空气大喊：“报告！宋柏轩没来！”
教官皱着眉，脸上不太好看——军训第一天，就有人敢迟到，蔑视纪律，无法无天！
“来了来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从教官身后传来。迟钺心里一阵反感，却忍不住偏着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结实的高个子手插着兜，脚上踢踏着鞋，正慢悠悠地往这边走。他停在教官铁青的面前，脸上反而还笑嘻嘻的。没等教官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蹲下/身开始系鞋带：“哟！早上起得急，鞋带开了都不知道，教官别介意啊哈哈！”
“哗众取宠的小丑。”这是迟钺对宋柏轩的第一印象。
教官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动，可见忍耐到了极限。他破口大骂：“八点钟集合你不知道吗！？聋了吗！”
宋柏轩从兜里伸出一只手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说：“听得见听得见，都说了睡过了嘛真是……”
也许是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新生，教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惩罚他，或许他内心深处认为，对集体主义产生不了一丁点责任感的人，用寻常的手段根本就无法让他悔改。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差不多是这个道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教官把怒火转向了站在一边看好戏的新生们：“无视纪律，就要接受惩罚！全班，跑十圈！”
本来站得笔直的新生中一阵骚动，有的干脆骂了句脏。
“再加十圈！现在就跑！”
“傻/逼。”迟钺在心里也骂了一句，不过不是对着教官，是对着那个迟到的二百五。
迟钺跑到第十二圈半的时候就觉得体力有些不支了。
他眼睛死盯着不远处那个仿佛是在散步的罪魁祸首，加快了几步。
“喂。”迟钺在他旁边放慢了些速度，“第几圈了？”
那人也不见外，歪着头想了想，“嗯——第五圈吧？”
迟钺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那人看见迟钺脸上的表情，满脸得意地分享着经验之谈：“你这就不懂了吧——班上这么多人一起跑，那个教官又不可能一个一个数他们跑了几圈。所以我等别人跑得差不多了，也喘着停下来集合就行了。”
迟钺从来没见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怒极反笑，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被罚跑都是因为你？”
没想到那人立刻轻蔑地说：“别他妈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成吗？是我让你们跑的？明明是那个教官让你们跑的好不好？”
迟钺咬紧牙，忍着怒火加快了速度。
好，你无耻，那你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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