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砚进入苦厄之地的一瞬间，心头忽地起了一丝警惕，苦厄之地地如其名，里里外外都透着股邪气，这里的气息总是绝望而又混乱，行至深处更是一片混沌，寸步难行，据谢无垢所说，没有成年的天魔在此地被孕育时，哪怕有人形，也不会活得太有尊严，这里的气息即是养料也是毒药，只有足够强的成年天魔，进入到此处，才不会被这些气息所影响。
但是林知砚一进入此处，却发觉此地的气息不似以前那样浓郁，甚至是有些温顺，可见是帮子欺软怕硬的墙头草。林知砚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顶多算个普通，强大的天魔另有其人。
他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借着身上唯一一抹秦修的气息，将自己的话给递了出去，“我感觉有别的天魔到了这里，如果我一个时辰内还没有出来，你自己把气息抹干净去找明月。”
林知砚在魔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月与界门，他若是死了，界门必将崩溃，可他到底是顾及不了这么多，只能让明月早些逃离魔界。
秦修的意思也很快传了进来：“我能做些什么？”
“好好活着，可别又受伤了，不用担心我，苦厄之地里天魔不会自相残杀。”
随即林知砚又想起，这话好像是谢无垢告诉他的，可信度基本为零，不过话说出去，他也不打算多说些什么，免得秦修在外头担心。
林知砚一步一步地往深处走去，这里的风评向来糟糕，但对于天魔来说，苦厄之地是他们的诞生地，是类似于圣殿的地方，唯独在这里，同类吞噬的渴望才会不那么强烈。
按理说，里头的那位天魔，血脉绝对凌驾于林知砚这个人，可林知砚身上流的是谢无垢的血，作为魔界有史以来最强的天魔，林知砚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越往里走，周围的气息就愈发浓烈，等到他走到十分接近谢无垢的棺材时时，周围的黑雾浓厚得化不开，黑雾之中，依稀可辨一个人的影子，他立在一口灰白的棺材前，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
林知砚这才发现，这迟迟不化的黑雾中还藏着一丝蜃气。
天魔的强悍不仅仅在于肉身或者神魂，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不断吞噬之中，能够学习到被吞噬对象的能力。蜃并非魔族，亦不太会打斗，就脸走路亦是慢得令人发指，这种弱小的种族，在魔界之中本该早早亡族，偏生这类妖兽能织造出与现实相差无几的幻境，就连须臾茧也要逊色几分。
天魔之中，对幻术颇有造诣的除了南渊，别无他人。
南渊可不比林知砚这种半吊子，他本就是天生的天魔，早在林知砚靠近之时，他就有所察觉。
“你杀的他？”
南渊背对着林知砚，手掌落在了棺木前，曲在一起，指节都有些泛白，他的声音依旧傲慢冷清，可这傲慢冷清的皮囊之下，又有藏不住的颤抖。
林知砚顿住了脚步，他抽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给谢无垢盖的棺材板早就被掀在一边，看样子，他这便宜师兄欺师灭祖比他积极多了。
关乎南渊，他知道一点儿，想必是倒霉催的谢无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引得南渊与之决裂。可看南渊对谢无垢的执念程度，又好像并非完全都是恨意，
这就很尴尬了。
好像无论承不承认，林知砚都不会跟南渊站在统一战线，故此林知砚最终他选择了闭嘴。
可他的便宜师兄今日好像打定主意要在这儿问出个是非黑白，他甚至想要用天魔的血脉来逼林知砚说出事情的真相。
林知砚能感受到胸腔内魔核的躁动，在南渊企图用血脉压制他时，他魔核与南渊的呼应达到了极点，但并不是想要吞噬南渊的渴望，而是其他的，别的东西。
其实仔细回想一下，之前在十方宫，他对南渊的渴望其实不仅仅是天魔的本能，还有别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苦厄之地这种血脉之力尤为突出的地方，这样的感觉尤为明显。
林知砚觉得有些不妙。
这样的状况，往浅了说叫共情，往深了说叫心意相通。
可他道侣还站在外头呢！他怎么敢跟别人心意相通！？
南渊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的血脉之力没有压制住林知砚不说，还隐隐有与之遥相呼应的趋势，甚至是，林知砚会更强势一些。
现存的四位天魔之中，只有谢无垢吞噬过同类，所以他比剩下的三位强悍得多，南渊的血脉之力根本压不住有谢无垢血脉的林知砚。
南渊一惊，随即冷笑一声，道：“他倒是舍得，连传承的血脉都能分你一半。”
他自是不会愚蠢到认为林知砚是谢无垢的儿子，他知道新来的这个天魔或许会跟他的好师父有些渊源，却是没料到谢无垢做到了这种地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知砚的错觉，他总觉得南渊这话的醋得厉害。
南渊转过头，脸隐匿在黑雾之中，看不真切，两魔遥遥相望，谁也不曾先动手。血脉里的呼应在静默之中纠缠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南渊的心情。
在苦厄之地，这样的联系并不算稀奇，林知砚也曾感受过谢无垢的心境，与他疯狂的行径不同的是，谢无垢的心境更像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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