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献魂咒？”
秦修守在林知砚身边，头也没抬，时压着声音回道：“了解过一些，我的徒弟曾经在别人身上用过这个。”
南渊扬了扬眉，道：“巧了，家师玩这东西也玩得挺顺手。”
秦修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南渊借用蜃气造境，有时也借由他人梦境，由此知道不少名门正派内的龌龊之事，故对修真界向来都是嗤之以鼻，见秦修这幅模样，以为这刻板的剑修又要将此事推到谢无垢的身上，便下意识开口嘲讽。
“怎么，你徒弟走了歪路，要怪在谢无垢头上么？”
秦修没有回答，这件事怪不得旁人，只怪他。
这世界上所有的爱恨都应当有个源头，关于应子秋为何如此怨恨他的原因，秦修是清楚的，并且仍对应子秋心怀愧疚。
金涛城的应家，本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然而近百年来，修真界人丁凋敝，饶是应家这样的大家族，也并没有多少天资优秀的弟子出生，应子秋算是其中之一。
作为应家最优秀的子孙，应家的族长以应家先祖与秦修的旧故，要秦修收其为弟子。秦修觉得自己师徒缘向来寡淡，并不会成为一个好师父，便想拒绝，奈何旧恩在前，他最终仍是收下了应子秋这个徒弟。
不可否认，秦修并非圣人，对于这个被硬塞来的弟子，他的确心存芥蒂，早些时候，他对应子秋，的确算不上上心。十来岁的少年心思敏感，知晓自己并不受师尊喜爱，等到秦修反应过来时，应子秋早已学会礼貌客气地唤他“师尊”，语气里总带着些似有似无的疏离与埋怨，秦修于应子秋，与那些教授基础的先生并无不同。
秦修自认为对应子秋亏欠良多，只得在修行上倾囊教授，至于别的，他并没有过多干涉过，唯一一次他出手“管教”应子秋，便成了他们师徒关系彻底决裂导火索。
应子秋在那时迟迟不能结丹，心中焦虑万分，向师门内报备后便领了些吃穿用度下了山，重回师门之时，应子秋已金丹大成。那时候应子秋已经搬出罗浮峰，与秦修的关系不温不火，但作为名义上的师徒，应子秋仍是上门拜谒。
秦修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不对的。
别人看不出来，但他却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应子秋的身上有“怨”。
修士要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临死前用仙灵之力，是可以在仇人身上留下一缕怨气，转世之后，若有机会，便能向前世的仇人寻仇。但是这个法子，会让魂魄极其痛苦，转世为人或许都极其困难，若非不共戴天之仇，应当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秦修多问了一嘴，应子秋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但也只有这一瞬，之后的相处，应子秋泰然自若，面对秦修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应子秋将身上“怨”归咎在不小心上，并且对秦修千恩万谢了一番，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秦修并不想以恶意揣测自己的徒弟，但应子秋应当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他放不下心中疑惑，宗门之内并没有应子秋与谁结下死仇的消息，应子秋天分很高，如今又结成金丹，便一举成为了师门内最受重视的弟子，以至于秦修问及相关，都会被那些长老给搪塞过去。
有先代掌门的前车之鉴，秦修并不信任宗门内的这几位长老，于是自己暗自调查了一番，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正是因为一无所获，秦修心中对应子秋的说辞，并不信任。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去过什么地方，认识了什么人，总该留下些蛛丝马迹，用心探查，总不至于一无所获，除非，这个人刻意不想让别人发现什么，别有用心地清除了所有痕迹。
秦修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为什么会自己的行踪，直到他撞了鬼。
一只厉鬼。
鬼这种东西，大都是由生前执念与魂魄纠缠，被轮回排斥，游荡在天地之间，除非卸下生前旧事，经历地狱千般苦难，重入轮回，否则怨恨消散，最终只有消散于天地之间。
那只鬼，怨念极强，似乎是将他认错成了应子秋，恨不得要他的性命。秦修用了很多法子，想要厉鬼重新清醒过来，但终是没有成功。
但他知道了一个词——献魂咒。
秦修于咒语一门并不精通，准确说，整个冲霄剑门对于阵法都不精通，别的阵法大家与冲霄剑门渊源颇深，他花了不少力气，才最终在一处古墓找到了这道咒语的只言片语。
此咒施咒的方式极其简单，但作用却极大，只需让被施咒者心甘情愿地奉献魂魄，便能心想事成。
应子秋的愿望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秦修既惊又怒，带着那只厉鬼和献魂咒招到了应子秋。那鬼被秦修净化了不少，意志虽不清醒，但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谁知在他与应子秋交谈时，这鬼突然发难，袭上了他，应子秋当机立断将厉鬼斩于剑下，从此死无对证。
秦修记得应子秋那日的话。
他说：“我敬重师尊，可师尊却不信我，宁可听信来路不明的鬼怪，也不肯相信身边侍奉多年的徒弟，既然如此，那徒儿今日就是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师尊’，从此之后，还请敛锋尊者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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