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儿过说谎游戏吗？我常常赢。”
……
沈曼宁入住之后家里有了不小的变化，空着的鱼缸添了新的小金鱼，空着的花盆也栽了新的秋海棠。
花是俗气了一点，但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确实多了悦目的色彩。
沈曼宁的到来好像带来了一个家庭应该有的温暖氛围，她给他们买了新拖鞋，每天都记得把所有房间的窗户打开通风，她在沙发上摆了好几个软靠枕，方便晚上一起看电影，她随意出入左止的房间，扔掉他柜子里没用的东西，又一点点把自己喜欢的摆件放进去。
左止毫无意见。
或者应该说，左止毫不关心。
不过，沈曼宁确实是唯一能指使动左止的人，吃了好几个月外卖的吴优眼见左止成了天天下厨的好男人，即使不下厨，也会主动洗碗收拾。
以前左止连用过的酒杯都会直接扔在水槽里，等着钟点工收拾。
吴优依然话很少，虽然沈曼宁提醒过几次，让他不要打扰左止工作，但他照样天天抱着作业去书房找左止，不同的是，以前写完作业他会主动起身离开，现在却常常在盖上笔帽后故意磨蹭一会儿。
这些小动作都被左止看在眼里，有时候左止会主动抬头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吴优盯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好半天才合上练习册，但就在左止以为他要走的时候，少年突然又改变主意，不看页数的把练习册随便翻开，眼睛一扫，指着某道题目说:“这道题我不会。”
少年在撒谎，他虽然一脸淡漠，但把练习册推过去的同时手指总露出想躲藏的焦躁。
左止大概猜出他的意图，少年是想用拙劣借口在书房多待一会儿，不，跟书房没关系，他是想跟自己多待一会儿。
果然是“吃奶找娘”，以往只有他们两个人，左止没什么感觉，现在有了第三个人，左止很容易就在吴优对他们态度的对比中发现了自己在少年心里的重要性。
重要和驯顺还不大一样。
驯顺是被人捏着命脉锁拷住的，想吃罐头就摇摇尾巴，重要却是分排名先后的，即使没有罐头他也不会跑去别人家撒娇。
从前吴优是驯顺，现在是觉得左止重要。
老实说，这感觉很受用。
或许是沈曼宁的到来让少年更加渴望跟左止独处，也更加渴望左止的关注。
左止不只一次看见过吴优盯着沈曼宁发呆，他发挥想象，总绕不开亲儿子与续弦的设定。
吴优就像他亲儿子，突见后妈，手脚都绑住了似的，神色里掩藏不住的黯然，生怕亲爹贪恋美色，把儿子忘干净了。
所以急急切切黏过来了。
这滋味太受用，左止以前没体验过，现在新鲜劲迟迟过不去，因为新鲜，他对吴优的耐性也上了一层，好像关心也上了一层，真快把自己放在亲爹的人设里了。
所以吴优每回指着书本说不会做题的时候，左止总会主动伸手把他的书本拿过去，帮忙研究题目。
吴优的视线跟着作业本落在左止身上，在左止的沉默里慢慢靠过去，胳膊贴着胳膊，眼睛看着一处，好半天才问:“你会吗？”
“废话，我当然会！”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左止不能认输，真不会时也得撑着面子撞撞吴优的胳膊肘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盯着题啧啧两声，反问吴优:“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
吴优眨眨眼，抬手摸着自己被撞疼的胳膊肘，看起来老实巴交道：“简单吗？我不会。”同时又把练习册往左止的方向推过去一些，乖乖等着对方讲解。
左止:“……”
几次下来，吴优渐渐明白了左止反问时的窘迫，等左止再心虚反问到那句‘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时，吴优轻声提条件“给我买个学习机好不好？”
少年这么说着，头却慢慢垂下去了，句尾的‘好不好’带着软软的尾音，像撒娇又像祈求。
猛然间，左止想到了少年那张站在厕所隔间给洋娃娃脱衣服的照片，他苍白无力的手指现在正虚虚放在练习册的白纸黑字上，粉白的指甲盖像霓虹彩灯光下的透明玻璃。
吴优垂下头颅，只露出青嫩如白杨木一般的颈项。
看起来，那像是没有被任何人触摸过的颈项……
左止说好，然后开玩笑似的用手里的铅笔轻轻敲了敲吴优的后颈，吴优捂着脖子抬起头来，脸上缺乏表情，但眼睛里满是不解。
“洗澡的时候好好洗洗脖子，不知道的以为你荒野求生呢。”左止睁眼说瞎话。
以为自己没洗干净脖子的吴优脸上终于出现尴尬赧然的新表情。
左止十分满意，把精力重新放在自己的稿子上。
关于吴优姐姐的那个故事写了一半，左止有时停笔会想起玻璃窗后那个女人妍丽的面容，略一晃神的时候，她的眼睛变成了吴优的眼睛。
可吴优从来都没有拥有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沈曼宁住了两周后，弄清楚了左止和那个男孩儿的生活规律，她工作轻松有双休，本来以为能跟左止约会谈天，谁想每到星期六，左止总是早晨出门，很晚才回来，吴优周末却不大出门，左止在家的时候他就跟着左止，左止不在家时他总是上楼关紧自己卧室的门，不知道是学习还是偷懒。
沈曼宁也懒得理他，渐渐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找到了些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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