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左茂行的瞬间，吴幼清就把手放开了，他声音发颤央求宝璐“你可别说表的事，我求你！”
宝璐把手藏在身后偷觑下车来的哥哥一眼，对方脸色明显不好。
吴幼清偷偷从背后拽了拽她，想让她说声好，可宝璐把他的手甩开了。
“你们干什么呢？”左茂行下车走过来停在两人面前，看看她又看看他，吴幼清垂着头，明显感觉到左茂行的视线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更久，他心里直打鼓，但还是抢在宝璐告状之前说：“我们闹着玩儿呢，什么事也没有。”
宝璐想说什么，却在哥哥严厉的目光中退缩了，她勉强嗯了一声算是赞同吴幼清的话。
左茂行却哂笑“我再不回来，你们俩就要在门口玩摔跤玩打架玩哭了吧？”说完盯着吴幼清等他回答。
吴幼清在他逼人的视线中抬不起头，嘴里嘟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话：“茂行，我下回不这样了，真的。”他认错一贯是很痛快的，姿态和语调锤炼了多少年，让人看不出一点儿虚伪。
可左茂行听这话听了太多遍了，别说他不信，他都想知道吴幼清自己信不信。左茂行看见妹妹红着眼眼睛，脸上还有泪痕，他先嘱咐她“回房去吧。”接着又跟吴幼清说：“咱们回去再说。”
吴幼清是真有些怕的，但听见宝璐被打发回去，他松了口气，知道怀表的事暂时瞒住了，宝璐临走时，他还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可惜对方没搭理他。
等左茂行在前他在后进了左茂行的屋子时，吴幼清的借口也想得差不多了，所以左茂行一坐下，吴幼清就赶紧凑过去说：“茂行，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左茂行早知道对方上来就要替自己辩白，所以嗯了一声，等着对方往下说，上次烟灯的事他有愧疚，这回他给吴幼清机会让吴幼清解释。
可吴幼清一看对方态度不错，脸上也没有真正生气时冷冰冰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放心，又有些替自己委屈起来。
他说：“茂行，今天这事儿其实不怪我！”说完挨着左茂行坐下把袖子卷起来一点，让左茂行看他胳膊上被宝璐急了掐出来的红痕。“你瞧，这丫头片子多狠的心，险些把我胳膊都阙断了。”这话说得简直夸张出了天际，但说话的人睁着一双黑眼睛，乍看童叟无欺。
左茂行只看了一眼，他公正地说：“你不惹她，她怎么会掐你。”
“你听我说，其实这事是怪我太好学了。”刚才自己说了不怪他，现在又说怪他，这哪是怪，明明是要夸自己了。
果然，看左茂行没说话，吴幼清接着张嘴道：“你让我学英文我简直认真得不像话，丫头跑腿儿的都劝我，舅老爷歇歇吧，可我一想，不能歇呀，茂行还等着我帮他呢，所以我是废寝忘食，今儿是想考察考察自己学习的成果，跟宝璐借个英文课本看一看，结果她那样小气，不借便不借，还把我掐了一身伤。”吴幼清又把胳膊伸在左茂行脸前为自己作证。
左茂行心想：要是以前，自己大概早揪住这东西打死了。他问：“就因为这事，在门口闹成那样？”
吴幼清寒想点头，但又察觉到对方不信，所以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件大事。”什么大事呢？他赶紧在脑子里琢磨该撒什么谎才不会被识破。
“什么大事。”左茂行把对方的胳膊从自己腿上推下去。
吴幼清挪了挪位置，更紧挨住左茂行，一副要讲惊天大秘密的样子，左茂行的耐性快让他耗没了，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
吴幼清神秘兮兮说：“大小姐近来交朋友了。”
左家虽然家规甚严，但还没到不许小姐交朋友的地步，左茂行语气有些不好“交个朋友有什么。”
“不，我说的不是普通朋友，”屋里明明就他们两个，但吴幼清竟然双手拢在嘴边凑近左茂行跟他耳语“是个男的！”这话说出来吴幼清其实是有些慌的。
左茂行面露狐疑。
“真的，就那个叫郑韩恩的。”吴幼清记得上回宝璐曾因这个名字脸红过，所以信口胡说。
左茂行当然也记得宝璐曾经的脸红，他问：“你怎么知道？”
“我……”吴幼清心虚起来“我瞧见了，对，我瞧见了，所以她才同我恼的，才同我在门口争执的。”
左茂行不说话盯着他。
吴幼清被盯的有些心慌，忙又说：“我到底是做舅舅的，怎么能看她上当呢，当然要教育她几句，谁知道这孩子立马就摔摔打打闹起来了。”
左茂行马上就要信了，谁知道吴幼清还有话补充：“那位青年贼眉鼠眼，一张大饼脸，实在难看。”
左茂行看他“你怎么知道那青年是郑韩恩？”
“我……我……对，我在赌场里见过他了。”吴幼清越说越心虚。
“你确实看他长了一张大饼脸？”左茂行又问。
“确……或许……天快黑了，我也没瞧清楚。”吴幼清慢慢垂下头，沉默了好半天。
左茂行也不说话。他失望却又无可奈何，这样一个人……
吴幼清心里大概有数了。左茂行是不信的。现在他可以说是罪加一等了。
“茂行，其实，我，我确实好好学英文了。”这话说得虚弱无力，却是最后的辩白。“厂里的事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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