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尽约了吴莘凡在一家烧烤店吃宵夜。当然这个时候刚入夜，说宵夜也太早了，何况他们两个都没有吃晚饭，不过要说这么吃晚饭也太不正经了。
陈尽早就学会了像吴莘凡高中时那样熟练潇洒地开啤酒，于是两个人直接对着瓶口就吹了。
“喊我出来干嘛？胖哥出差你一个人这么寂寞啊？”
陈尽摇摇头，叹息声里吞吐酒气：“我爸妈知道了。”
“啥？”这也太突然了，你们出柜都不先通知我一声吗？“你跟你爸妈说了？”
“不是，他们来鸣峯看我，非得要住我那里，少渝出差之前不是给我做了饭放在冰箱里吗？上头还贴了纸条，他们都看见了。”
服务员先上了一盘烤牛肉串，吴莘凡最喜欢的，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了，陈尽说得平平淡淡，但是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那会花了两三个月才接受自己被少渝喜欢的事实，更不要说他爸妈。“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然不是什么好情况，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借酒消愁。”
“看不出来你愁。”
陈尽苦笑一下，干脆撸起了牛肉串：“这不是强颜欢笑呢吗？要不然我对着你哭？”
“也不是不行，你知道我，都可以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好像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难解决的事。”陈尽看到了吴莘凡那个黑色的单肩包，丑是丑，可是吴莘凡就是这么选，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也要背这么一个包。
吴莘凡也吃，反正烦恼就在那儿，饿着也解决不了，那就不如吃饱了再说：“你说得轻松，谁没一点难事？”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是顺着我爸妈还是顺着少渝？”陈尽是有猜想的，吴莘凡估计会说顺着少渝吧，她跟少渝这么多年，什么秘密都能交换，可是她跟自己父母又没有什么关系，按照她这性格，才不会有什么为大局考虑的想法，开心就完事了。
但是吴莘凡给了他另一个答案：“陈尽，你难道没有想过，其实你该顺着你自己？”
顺着自己？他没想过。
服务员又送菜上来，给了他多一点思考时间，但是他还是没有在可考虑的范围里发现自己的踪迹。
“陈尽，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我认识你这么久，你考虑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先想到自己，父母，弟弟妹妹，肖洁，现在是少渝。可是你永远不会先想自己。可是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照顾别人？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别人想要什么？别用什么小学课本上为他人着想的高尚无私的品质来跟我说，我只知道，你来这世上走一遭，连自己都不爱，不觉得可惜吗？”
陈尽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喝酒，像是陷入了沉思。
吴莘凡没有催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说道：“我是自私的人，可能比你认识的所有人都自私，但是日子过得好不好，我自己才知道，别人说的能做什么数呢？别人高尚是别人的事，但我的快乐也是自己的快乐。你长这么大，出过省上过大学，连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能决定，你对得起你读过的那些书吗？”
“你记得我帮你申请QQ的时候起的名字吗？人生尽欢，虽然是为你起名，但是我有私心，那是我最高的理想，可我不知道，最难人生尽欢的人偏偏是你。”
“不说了，说多就变成毒鸡汤了。”吴莘凡回头，“服务员，加六瓶啤酒。”
服务员帮他们撤掉了空的酒瓶，又摆上了新的没开过的酒，看着吴莘凡重新开瓶，陈尽才开口：“其实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做不到。”
“要是知道的都能做到，这世界不翻天了？”
陈尽笑，主动拿酒瓶相碰，干完了他那半瓶酒。
这一顿烧烤吃到深夜，两个人又说起高中的时候去吃霸王餐的事，陈尽一阵一阵地感慨，跟她和方少渝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快乐。
“少渝说他喜欢我十多年，我以前真的一点也察觉不到。”
“他想瞒着嘛，你肯定就猜不到，你跟肖洁在一起那会，他都伤心得快哭了，但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到了后来，我知道了他是同性恋，才找他确认的。”
“这次的事你别告诉他，我自己处理。”
吴莘凡扁着嘴苦笑：“你们两个，老是喜欢让我干这种事，帮我瞒着他这个，帮我瞒着他那个，我没想到我作为你们的朋友，功能定位居然是保密。”
“哈哈哈哈······”陈尽瞄了一眼时间，挺晚了，“走，我送你回去，明天起不来上班了。”
吴莘凡却坐着不动，说：“我没有班上了。”
“啥？”陈尽不太能想象失业这种事发生在吴莘凡身上，但是这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陈尽迫不得已，又在烧烤店多呆了半个小时，听吴莘凡讲完了她豪迈大气的被迫辞职经历，也······挺像她能干出的事。
“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跟你们说干嘛？添堵啊？你们自己的事都一大堆没处理好。”这也挺像吴莘凡能说出的话。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工作？”
“找个屁的工作！老子要在家里写小说，写到天荒地老！”
陈尽当然知道这不实际，但更知道吴莘凡不是他劝得动的人。吴莘凡喝了六七瓶酒，清醒倒还清醒，就是一手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陈尽，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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